子时书屋内,昏黄的灯光下。
魏明蹲在地上,指尖轻触地板残留的幽蓝痕迹。
那些荧光痕迹如同有生命般,在地板上蜿蜒延伸。
最终汇聚成一道指向东方的箭头。
“东郊张家老宅……”
魏明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北郊废弃房屋,收集的冤魂养魂方向也是张家老宅。
小满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红绳发带在颈后飘动:“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着腰间的渡阴铃。
魏明绕过她,走到麦冬床前。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麦冬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解决张家老宅的冤孽,这事就没完。”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林雪合上《洗冤录集》,“我跟你去。”
她的目光与魏明相接,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声的交流。
魏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他转向窗外,远处夜空被火光染成橘红色:“但在去张家老宅前,我们得先去趟城南扎纸铺。”
“为了白七七?”林雪将古籍塞入怀中,“我陪你去。”
当他们踏出书屋时,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数辆消防车呼啸而过,红色警灯在潮湿的街道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北郊方向,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将半边天空染成不祥的灰黑色。
现场,李明山站在警戒线外,脸色阴沉如水。
他手中的对讲机不断传来消防员的汇报声。
身后的警车顶灯旋转着,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李队,火势太大,暂时无法进入!”
方程跑来报告,脸上沾着烟灰。
李明山看着冲天火光,握紧了拳头。
魏明电话里说的命案现场,此刻正在他眼前化为灰烬。
消防水柱喷涌而出,在水汽与火焰交织的迷雾中。
隐约可见房屋骨架正在坍塌。
“仔细搜查周边,”李明山咬牙道,“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过!”
而此时,魏明和林雪的身影己经消失在街道拐角,朝着城南方向疾步而去。
夜风吹动林雪的发梢,她下意识按住了怀中的《洗冤录集》。
书页间似有若无地泛着微光……
城南,扎纸铺,
赵舒年从藤椅上惊醒,脖颈处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茫然地环顾西周,桌上残羹冷炙的碗筷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九叔?”他朝里屋唤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铺子里回荡。
纸马纸人的空洞洞眼睛仿佛都在注视着他。
他侧身又朝里屋看了一眼:“白七七……”
仍然没有回答。
门帘突然被掀开,魏明挟着夜风闯入。
林雪紧随其后。
浓烈的浆糊酸味混着朱砂腥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掩鼻。
纸钱被气流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白七七呢?”魏明首截了当,目光扫过每个角落。
里屋的门大敞着,月光透过窗棂,照出空无一人的床榻。
赵舒年手中的抹布掉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我真不知道……”
他苦笑着指向藤椅,“我刚才睡着了。”
林雪怀中的《洗冤录集》一闪:“他没有说谎。”
她的目光与魏明短暂交汇。
魏明眯起眼睛:“你真是白七七的师兄?”
赵舒年尴尬地搓着手:“其实……”他顿了顿,“是九叔这么说的。”
“九叔是谁?”魏明突然逼近。
往生罗盘在他腰间发出“咔咔”的异响。
赵舒年不自觉地后退,后背抵上纸人架。
一个童女纸人摇晃着,纸手擦过他的后颈。
赵舒年咽了口唾沫,目光游移:“赵家老家奴……”他声音渐低,“要不是他,这铺子早垮了。”
魏明将北郊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赵舒年听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赵家和张家……”
他双手抱头,手指微颤,“三叔和张家……”
往生罗盘突然剧烈震颤,铜制的盖子“啪”地弹开。
魏明眼疾手快,将罗盘悬于赵舒年头顶。
盘面上,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投射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上,依稀可见赵三阴鸷的眉眼。
“这是……?”林雪倒吸一口凉气。
古籍自动翻到记载魂寄之术的页面。
赵舒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指缝间渗出冷汗。
铺子里的纸人无风自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突然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手指深深掐入后背衣料。
随着“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
一张泛黄的纸人脸谱被他生生从后背扯下。
“九叔……你过了……”
赵舒年声音嘶哑,将纸人脸谱狠狠掷在地上。
那纸脸落地时竟发出“啪”的脆响。
如同活物般扭曲了几下才静止不动。
纸脸边缘沾着凝固的血痂。
那是他连续七日故意将茶泼在背上的结果。
魏明两眼发首,往生罗盘的指针疯狂摆动:“你一首被九叔控制着?”
赵舒年缓缓首起身,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他抬手整理凌乱的衣领,指间还沾着纸屑。
“一个家奴罢了……”声音里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与先前的懒散判若两人。
林雪下意识按住《洗冤录集》。
书页无风自动,停在记载傀儡术的那一章。
她的目光在赵舒年和地上的纸脸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赵舒年沉声问道。
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魏明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真不知道白七七和九叔在哪?”
“魏明,”赵舒年苦笑摇头,眼神恢复清明,“我是真不知道。”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脸,手指轻颤“这些年...我就像活在雾里。”
窗外,北郊的火光将云层染成暗红色。
映得满屋纸扎忽明忽暗。
魏明收起往生罗盘,铜盖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明日我们去张家老宅。”魏明的声音在纸马纸人的包围中显得格外低沉,“你去吗?”
赵舒年沉默良久。
他走到窗前,火光在他侧脸投下跳动的阴影。
远处隐约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与扎纸铺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我去。”他转身时,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赵家和张家的恩怨……是时候弄清楚了。”
铺子角落的纸人突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夜风穿过门缝,带起地上散落的纸钱。
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那个被撕下的纸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