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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无天日的密闭空间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丝线。三天的禁锢,却让雪子感觉如同捱过了漫长的三十个昼夜。
她目光涣散,因长久无人交谈,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喃喃自语。整整三天,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虚弱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的胳膊和手腕,起初的剧痛早己化作麻木,只留下深红的勒痕和隐隐渗血的伤口。
在这绝望的境地里,雪子气若游丝地重复着心底的渴望:“我想吃饭…”
“我想出去…”愤怒与仇恨突然涌上心头,她咬牙切齿地诅咒道:“的小鬼子,你们不得好死!”
“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最后都活该下地狱!”
骂着骂着,她的声音又变得微弱而无助,“我想喝水…”
沙哑的呓语在死寂的黑屋里回荡,更显凄凉。
“这该死的系统……等我回去,非让小玲好好收拾它!可我还能回去吗……我不想困在这里啊……老天爷!”雪子意识模糊地喃喃自语。
突然,一阵细微的砖石挪动声刺破死寂。她瞳孔骤缩,浑浊的视线艰难聚焦。
墙根处的青砖正被缓缓推开,缝隙间渗出的光线像救命稻草般刺得她眼眶发烫。
雪子用力眨了眨蒙着血丝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灰砖完全挪开的瞬间,身着靛蓝和服的纤细身影钻了进来。
少女赤着双足,手中提着一盏暖黄灯笼,另一只手牢牢抱着竹编饭篮。
灯笼光晕漫开的刹那,雪子看清对方深邃的眼窝与高挺鼻梁,混血容貌在摇曳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柔。
少女瞥见雪子血肉模糊的手腕,眼底闪过痛色,灯笼与饭篮刚落地就扑过来解绳索。
束缚松开的瞬间,雪子如断线风筝般,被少女稳稳接住,顺着她的力道缓缓躺倒在地。
“你个小傻子!”
少女声音发颤,指尖抚过雪子凹陷的脸颊,“今天全家去岚山赏樱,本想叫你同去,到府里才听晴空说你又被关进来了……”
雪子倚着少女温热的胸膛,大脑还在混沌中打转。这张陌生又关切的脸,与记忆里原身的轮廓渐渐重叠。这是谁呀…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少女误以为她虚弱到极致,连忙捧来灯笼和饭篮。
掀开篮盖的瞬间,浓郁的咖喱香气混着秋刀鱼的焦香扑面而来。
雪子几乎是本能地抓过木筷,颤抖着往嘴里猛塞,滚烫的米饭混着眼泪咽下去,这一刻,她从未觉得人间烟火如此珍贵。
她猛然抄起茶壶,仰起脖颈便往口中倾倒。滚烫的茶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衣襟上洇出深色水痕。
铃木珍慌忙扯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颈间的水珠,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嗔怪:"慢些,慢些......"
待对方终于放下茶壶,她静静守在一旁,首到最后一口食物咽下,才幽幽开口:"阿雪,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雪子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而迷茫,像是透过她望着遥远的虚空:"你......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可你到底是谁?"
铃木珍面露惊愕:"阿雪,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铃木珍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抱歉。"
雪子垂眸望着杯底残茶,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枯叶,"前些日子撞了头,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铃木珍脸色骤变,压低声音问道:"是松代那畜生干的?"
见对方沉默着别开脸,她猛地抓住雪子的手腕,急切道:"和我一起逃吧!这种日子不能再忍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他活活折磨死!"
雪子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像是春日将融未融的残雪:"难为你还记挂着我......只是我还有母亲"
话音未落,目光又变得飘忽起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幻。她着茶杯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前些天,我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松代一巴掌。"
"天呐!"铃木珍猛地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震惊与钦佩,"这我可真没想到!"
"母亲和晴空当时都吓傻了。"
雪子望着那灯笼,唇角勾起一抹决然的弧度。
"生了那场大病后,我才算活明白了…再这么逆来顺受,不过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牛羊罢了。"
铃木珍重重拍了下她的手背,语气中透着欣喜:"早该这样!你能想通,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感觉时间不早了,铃木珍终于站起身,攥着衣角欲言又止:"阿雪,我得走了,明日天一亮就来。"
雪子主动拾起地上的麻绳递过去,腕间还留着昨日勒出的红痕:"绑上吧,不这样她们会起疑心。"
"我不!"铃木珍后退半步,麻绳从指间滑落,"就不能想别的办法......"
"听话。"
雪子弯腰重新捡起绳子,塞进她颤抖的掌心,"顺带帮我给母亲捎句话,就说我......"
喉间突然哽住,她别过头去,"就说我一切都好。"
铃木珍握着麻绳的手在发抖,最终还是缓缓绕上对方的手腕。看似紧实的绳结里,藏着能轻易挣开的活扣。
临走前,她最后一次回望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
她走了…潮湿的霉味混着微光涌进来,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砖石吱呀关闭的瞬间,整间屋子重新沉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雪子眼前的光影渐渐模糊,意识坠入黑暗的漩涡。
恍惚间,有人将她背起,粗布摩擦着伤口,每一步都震得她骨头生疼。
再睁眼时,熟悉的天花板,檀木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试着动了动,整条胳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雪子在高热与谵妄中沉浮。朦胧间,她看见晴空端着药碗守在床边,藤原静轻轻擦拭她额角的冷汗。
松代的报复来得又急又狠。雪子那次顶撞,彻底激怒了这个跋扈的女人。
往日伺候她的下人全被调走,所有粗活累活都压在晴空一人身上。藤原静心疼不己,常常忙完自己的活计,就偷偷跑来帮忙。
雪子躺在塌上,看着两个身影在暮色里相互扶持,心里泛起酸涩,在这个时代,"三从西德"的枷锁,早己刻进每个女子的血肉里。
她攥紧了被褥,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毁掉这一切。杀一部分小鬼子,历史上的罪孽就少了些…
次日,雪子来到铃木家的庭院。
记忆里,她和珍珍常在这里追逐嬉戏,樱花雨落在她们的发间。母亲说过,铃木大尉与父亲曾并肩作战,如今虽因伤退伍,靠着抚恤金倒也能维持生计。
"阿雪!"
铃木珍冲过来紧紧抱住她,泪水沾湿了雪子的衣襟,"整整三十天,我每天都在神社祈祷..."
话音未落,雪子己经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随手扯下束发的丝带。
"陪我去趟药铺?"
雪子歪着头,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我要配点特别的药,给某些人一个难忘的惊喜。"
她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惊得铃木珍手中的茶盏微微摇晃。
铃木珍望着眼前的雪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总是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如今目光锐利得像把刀。
为了留住这份从小相伴的情谊,她拉着雪子逛遍了整条街,买了胭脂、点心,还有儿时最爱的糖人,好像这样就能找回从前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