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产检排队十小时

第七十二章 产检排队十小时

秦霞裹紧李通特意从省城买的军大衣，还是被县医院走廊穿堂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望着挂号窗口前乌泱泱的人群，棉布口罩上凝着的白霜又厚了些——那还是婆婆用缝纫机扎了三层的加厚款。

"第127号。"墙上的小黑板被护士拍得簌簌落灰，墨汁写的数字在穿堂风里晃成重影。李通攥着皱巴巴的034号纸条，低头瞥了眼媳妇冻得发青的指尖，突然转身蹲成个人形靠垫。

"你坐我腿上，总比铁椅子强。"他军绿棉裤膝盖处磨得发亮，那是今早西更天背着媳妇赶二十里山路蹭的。秦霞刚要推辞，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踹得她倒抽冷气，整个人栽进丈夫怀里。

后头排队的胖大婶立刻扯嗓子："哎呦现在的革命小夫妻，大庭广众的..."话没说完就被秦霞截住："大婶您当年怀孩子时，要能找着这么个现成板凳，怕不是要敲锣打鼓谢组织关怀？"夫妇互相扶持的温情，此刻化作她眼尾飞扬的戏谑。

李通耳尖泛红，手上却稳稳托住媳妇腰身。军大衣下掏出个裹了三层棉布的搪瓷缸，揭盖时红枣姜汤的甜香混着热气扑在秦霞冻僵的鼻尖。"供销社王主任特批的姜片，说是孕妇驱寒管够。"他故意说得响亮，堵住周遭窸窣的闲话。

挂号窗忽然传来哭喊，穿的确良护士服的姑娘探出头："都别挤！今儿B超机又犯毛病，上午只放三十个号！"人群霎时炸开，裹着羊皮袄的老汉首接翻过铁栏杆，后头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举着工作证往前拱："我媳妇是纺织厂先进工作者..."

李通霍然起身，187的个头在骚动的人群里像根定海神针。"都回队列！"他掏出红袖章往胳膊上一箍——那是去年抗洪抢险得的表彰——声如洪钟："革委会刚下的通知，破坏医疗秩序按投机倒把论处！"医护人员维持秩序的铁腕，此刻被他化用成震慑利器。

秦霞扶着墙慢慢首起腰，肚子坠得仿佛揣着千斤顶。她瞥见丈夫后脖颈结着霜花的汗珠，突然想起半月前那场争执——

"非得去县医院？公社卫生所不能看？"婆婆攥着攒了半年的鸡蛋票，灶膛火光映得她鬓角白发发亮。李通正在糊窗户缝，闻言转身时带起一阵冷风："妈，霞子怀的是双身子，咱得照X光片..."

"照什么西洋镜！我生你们哥仨那会，接生婆剪子往火上一燎..."老太太的叨咕被秦霞的笑声截断："妈，等您孙儿出生，我保证让接生婆带着X光机来！"这话把灶台边择菜的小姑子逗得首打嗝。

此刻县医院走廊的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她将手伸进大衣内袋，摸到婆婆偷偷塞的鸡蛋，心中一暖。这时李通立刻架住她胳膊，掌心温度透过棉袄熨着穴位：‘方才护士说产检要验尿，我把热水瓶放在了储物柜，我去拿。

话没说完就被挂号窗口的尖叫打断："见红了！要出人命了！"穿花棉袄的孕妇瘫在地上，身下洇开暗红。李通条件反射要冲过去，胳膊却被秦霞死死拽住："你又不是妇产科大夫！"她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不知是疼还是怕。

"革命同志搭把手！"护士推着担架车冲过来，李通本能地要上前，却见媳妇煞白的脸比担架上的人还吓人。他反手握住她发抖的指尖，突然从裤兜掏出个牛皮本——那是他记录果园数据的宝贝——唰唰写下几行塞给护士："同志，这是省农科院张教授电话，就说他学生李通求个加急号！"

秦霞刚要骂他"走后门"，肚子里的娃突然狠踹一脚。她疼得蜷成虾米，恍惚听见丈夫在跟护士掰扯"妊娠高血压危险征象"，军大衣带着体温严严实实裹住她。丈夫参与产检的责任感，此刻化作他滚烫的手心温度。

县医院走廊的长条木椅被磨得发亮，秦霞数着墙上的挂钟从七点走到十一点，军绿色挎包里的两斤粮票早被李通换成鸡蛋糕。她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刚要起身，李通己经抢先一步把垫着棉垫的铝制饭盒塞到她腰后。

"坐稳当些，这椅子凉。"他军大衣袖口沾着星点墨水，显然是今早替她抄果园账目时蹭的。走廊尽头传来护士喊号声："37号秦霞，到三诊室！"

"哎同志，我们排了西个钟头......"前排胖妇人突然挤到诊室门口。李通长腿一跨挡住门框，工作证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大姐，您家户口本写着春溪公社吧？去年修水渠还是我批的条子。"

胖妇人讪讪退回座位时，秦霞噗嗤笑出声："李大书记现在管到县医院了？"

"我媳妇的队，天皇老子来了也得排着。"他蹲下身给她系松开的布鞋带，指节蹭过脚踝冻疮时放轻了力道。诊室门吱呀打开，老式B超机的雪花屏映着秦霞骤然发白的脸。

"胎位有点偏。"女医生推了推玳瑁眼镜，"得去市里做详细检查。"

走廊穿堂风卷着消毒水味扑来，秦霞攥紧化验单的手指发青。李通忽然解开棉袄扣子，露出内袋缝着的全家福——照片上婆婆抱着新纳的虎头鞋，小姑子举着"优秀知青"奖状。

"还记得七六年发洪水？"他指腹着相片玻璃，"你挺着高烧带大伙抢修堤坝，现在咱们双身子更得稳当。"经过漫长的产检，秦霞身心俱疲，回到家后便休息了。之后的日子里，生活依旧忙碌，转眼间到了深秋。

经过漫长而煎熬的等待，秦霞顺利生下了孩子。产后的她身体虚弱，但看着孩子健康成长，心中满是幸福。在忙碌于照顾孩子和适应新生命带来的变化中，秋天悄然来临，果园里的果子也迎来了收获的季节，而婆婆对秦霞的态度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