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粮票失踪风波

第十三章：粮票失踪风波

腊月的寒风裹挟着沙土，像无数细小的针往脖颈里钻。秦霞蹲在公社粮站门口，冻得通红的手指反复着怀中的布包。那里面装着全家七口人省吃俭用三个月攒下的六斤半粮票，薄薄几张纸片仿佛有千斤重。

"秦家闺女！" 粮站会计老周突然探出头，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你们生产队今儿交粮的麻袋里，怎么混着件男人的破褂子？"

话音未落，大嫂王秀兰拽着治保主任冲了过来。她吊梢眼死死盯着秦霞，突然拍着大腿干嚎："老天爷啊！我说两斤粮票怎么不翼而飞，原来是家贼难防！"

治保主任的铜哨声划破天际，转眼间晒谷场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秦霞冷眼看着王秀兰抖开那件打着补丁的蓝布褂，三张皱巴巴的粮票打着旋儿飘落，正巧落在她脚边。

"大伙都看看！" 王秀兰尖着嗓子，手指几乎戳到秦霞脸上，"这丫头把偷来的粮票藏在公粮袋里，想偷偷带进城换鸡蛋！昨儿夜里我就瞧见她鬼鬼祟祟进灶房！"

秦霞弯腰捡起粮票，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周会计，麻烦您看看这票上的戳印？"

"七... 七西年十二月？" 老周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发虚。

"有意思。" 秦霞将粮票甩回王秀兰怀中，"咱家这个月领的是七五年一月的粮票，大嫂这是从哪儿翻出来的陈年旧票？"

人群中响起一阵嗤笑，治保主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王秀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突然扯开蓝布褂内衬："那这半斤油票总不会有假吧？"

秦霞指尖抚过油票边缘，突然轻笑出声："这油票裁得歪歪扭扭，大嫂莫不是把公社发的整张票撕开了？" 她从兜里掏出半张红纸，"巧了，我昨天帮李通誊写宣传稿，裁下的废纸边还留着 —— 您看看这锯齿状的毛边？"

"你！" 王秀兰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治保主任接过油票和红纸仔细比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秦霞却转身向众人深深鞠躬："各位叔伯做个见证，这蓝布褂上的补丁是倒钩回纹针法，咱们村除了赵裁缝......"

"胡说八道！" 人群里的赵裁缝媳妇跳了出来，"我家老赵上个月就病倒在床了！"

"所以说啊婶子。" 秦霞掏出针线包，"这补丁明显是左手缝制的，针脚歪歪扭扭。" 她突然逼近王秀兰，"大嫂右手虎口的新痂，是不是用剪子划伤的？"

王秀兰慌乱地捂住右手，秦霞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瞧，指甲缝里还沾着蓝靛染料呢！劳驾治保主任去我家灶膛扒一扒，肯定能找到烧剩的布头。"

"你个丧门星！" 王秀兰突然发疯似的扑过来，"自从你摔了脑袋，家里就没安生过！"

秦霞灵活地闪身躲到粮囤后，清亮的声音响彻晒谷场："大嫂这话可真有意思，上个月您往娘家偷运红薯干，还是我帮着望风的呢！"

场面顿时一片哗然。李会计猛地一拍算盘，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溅了出来："秦家丫头，别以为读了点书就能蒙混过关！这个月粮站拨给村里的全国粮票一共五十斤，你嫂子昨天交给我时就少了十斤！"

秦霞盯着账本上晕染的墨迹，突然按住泛黄的纸张。指甲轻轻划过 "拾市斤" 三个字，薄薄的纸屑随之而起："李叔，这红戳子的印泥还没干透吧？"

"你！" 李会计慌忙夺回账本，袖口蹭上一块暗红印记。

老支书咳嗽着站起身，敲了敲搪瓷缸："都别吵了！秦家大媳妇，你交粮票时还有谁在场？"

"就... 就赵家婶子帮忙数的。" 王秀兰绞着衣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道，"对了！霞丫头今早还问我粮票怎么换鸡蛋！"

秦霞冷笑一声，掏出个手绢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六两地方粮票："嫂子记错了吧？我说的是用鸡蛋换工业券，给咱爹扯块的确良做寿衣。"

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李通倚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地开口："老支书，昨天我在粮站看到赵婶子家二柱揣着红双喜烟盒......"

"你别血口喷人！" 赵婶子跳出来反驳。

秦霞盯着王秀兰裤腿上的褐色泥印："嫂子不是说一首在晒谷场？可这红胶泥只有后山才有。"

老支书突然掀开账本，抖出一张盖着供销社公章的纸条。秦霞瞥见上面 "王一瓶" 的签名，心中了然 —— 那是她爱喝酒的远房表哥。

"都给我安静！" 老支书猛地一跺脚，抄起手电筒往窗外晃了三下。片刻后，民兵押着鼻青脸肿的赵二柱进来，他怀里的铝饭盒 "咣当" 落地，十张崭新的全国粮票混着烟丝散落出来。

秦霞捡起一张粮票，对着阳光查看水印："编号都是连着的，粮站老张头数票子时就爱这么叠放。"

李会计的眼镜滑到鼻尖，冷汗不断滴落。王秀兰突然扑过来："死丫头别想栽赃！" 却被秦霞反手制住，露出袖口的半截红绳 —— 正是装粮票的布袋抽绳。

"嫂子这红绳编得真特别。" 秦霞轻轻一挑，绳结里卡着的半片枯叶掉落，"这种被金线虫啃过的叶子，只有后山歪脖子松树上才有。"

李通挤到跟前，将军用水壶重重放在桌上："昨天中午我在后山拾柴，看见秦大嫂往老槐树洞里塞东西。" 他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正是失踪的粮票，最上面那张还沾着松脂。

老支书对着光线反复查看粮票，突然抡起搪瓷缸砸向李会计："混账东西！竟敢用供销社的作废章糊弄人！"

人群迅速散开。秦霞刚要离开，身后传来 "扑通" 一声。王秀兰抱住她的腿哭嚎："霞啊，嫂子一时糊涂......"

"嫂子还是去求老支书吧。" 秦霞掰开她的手，"私刻公章可是要劳改三年的。" 她瞥见李通口袋里露出的英雄牌钢笔，心中暖意渐生。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通递来一个烤红薯："你怎么知道粮票在树洞？"

秦霞咬了口红薯，含糊道："昨天看见松鼠叼着粮票......"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晒谷场方向浓烟滚滚，有人大喊："粮仓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