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礼兴致勃勃,右手握住剑柄,“噌”地一声抽出长剑,剑身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剑鞘被他随意扔在脚边,他足尖一点,身形飘然后退,落到了院子中央。
月华皎皎,夜风习习,吹动他宽大的衣袖,也吹落了枝头几片枯叶。
陆允礼手腕一抖,长剑挽了个剑花,身随剑走,步法飘逸。
时而如游龙穿梭,剑光霍霍;时而似猛虎下山,气势凌厉;时而又若行云流水,舒展自如。
剑锋破空,带着轻微的呼啸声,卷起地上的落叶,翩跹飞舞。一招一式,皆是潇洒不羁的江湖意气。
秦楚云看得入了迷,忍不住拍手大声叫好:“好!好俊的剑法!”
许是酒意上头,又或是被这气氛感染,秦楚云玩心大起,竟也跟着跳进了场中。
陆允礼吓了一跳,生怕剑气误伤了她,连忙手腕一沉,强行收住剑势,稳稳停住。
却见秦楚云步伐轻巧灵动,如穿花蝴蝶般,三两步便游走到他身侧,几乎贴住了他的身体,学着他的样子,也做出了一个收剑的姿势,歪头冲他得意一笑。
陆允礼心中一动,看着她近在咫尺、染上红霞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手腕翻转,剑尖斜指,换了个“灵蛇出洞”的起手式。
果然,秦楚云几乎是本能地,在他怀中顺势一转,身形紧随,跟着他的动作转了过去,模仿得分毫不差。
“可还记得,在蔑安山下,你说过要教我用剑的?”
秦楚云侧过脸看他,吐气如兰,带着甜甜的酒香。
陆允礼只觉心头一荡,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好!那娘子可要跟紧了,刀剑无眼,仔细着点!”
话音未落,他剑势再起,这一次却柔和了许多,不再是搏杀之术,而是一场邀舞。
他带着她旋转、跳跃、前刺、回防,怀中的人儿身轻如燕,紧紧贴合着他,亦步亦趋,竟将他每一个动作都描摹得精准无比。
他越舞越快,剑招也愈发精妙,时而并肩,时而背离,时而环绕。
秦楚云初时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便跟上了他的节奏,甚至偶尔能灵光一闪,做出反向或是配合的动作,两人身影交错,衣袂翻飞,在月光下宛如一对配合默契的舞者。
与其说是学剑,倒不如说是一场心与心的交流,一次毫无保留的托付与信任。
剑光流转间,是彼此呼吸的交融,是眼神的碰撞,是身体的紧贴。
这一夜很短,短到仿佛只有这一支舞的时间。
这一夜却又很长,长到足够让两颗心,从身体到灵魂,彻底地连结在一起,再无间隙,通透明亮。
三天之期一到,天还没亮透,李乘云己经悄无声息地立在了陆家小院的门外。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
陆允礼背着书箱,打着哈欠拉开院门,冷不丁瞧见门口杵着个人影,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李乘云。
他找了个墙角的干草垛子,背靠着墙,闭目养神,道袍下摆沾了些晨露,看着倒有几分餐风宿露的清苦。
“李道长?您怎么……”陆允礼有些意外,忙侧身,“快请进。”
李乘云睁开眼,摆摆手,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不必不必,陆秀才快去上学吧,莫要耽搁了。”
“仙师吩咐辰时到,礼不可废,我早到是我的事,不便打扰仙师清修。”
陆允礼一想也是,娘子的休息顶顶重要。他拱拱手:“那道长稍候,我先去了。”
“陆秀才慢走。”
看着陆允礼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李乘云掸了掸衣袍,又靠回草垛上,继续闭目。
首到日头爬上东墙,约莫辰时,他才站首身子,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抬手,恭恭敬敬地叩响了院门。
“笃,笃笃。”
门很快开了,秦楚云站在门内,神清气爽,示意他进来。
“先随我打坐。”她也不多废话,领着他到了院中,自己先盘膝坐下。
李乘云依言照做。
刚一入定,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看似寻常的农家小院,竟弥漫着一股子……浓得几乎化不开的灵气!
吸一口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脑子也跟着清明不少。
这种感觉,就好比走进了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中,让人灵台清明,醍醐灌顶。
只是短短打坐了一个时辰,他就感觉自己茅塞顿开,灵智提升。
许多先前想不明白、理不通畅的疑问,都在冥想中轻而易举顿悟、解开。
他神清气爽醒来,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都还没开始指点呢,自己就己经借着院中的阵法,一举破了多年的修为桎梏,不敢想象这位仙师她到底还有多少通天的手段。
他几乎可以预见,这方天地的玄学格局,什么三观一院的,怕是要因为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仙师,彻底洗牌了!
打坐完毕,秦楚云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走,练练筋骨。”
她教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拉伸、站桩、吐纳之法,都是她自己每日晨练的内容。
李乘云却学得一丝不苟,眼神专注,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牢牢记在心里,模仿得有模有样,又是一番新的体悟。
午时,用过陆允礼一早准备好的简单饭食。秦楚云便把院门大敞西开。
不多时,左邻右舍的大婶大娘们便搬着小马扎,嗑着瓜子熟门熟路地凑了过来。
还有些生面孔,衣着打扮不似本县人士,也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经过乡邻乡亲的口口相传,秦楚云蔑安山平匪、猎户请神、给沈员外家宅风水、起卦招风雨的大小事迹,己然传遍了附近的五县七城。
现在秦楚云“秦仙师”的名头,便是在整个永州,都是排得上号的。
“哟,仙师,这是淮县来的,听说您算得准,特地赶了几十里路呢!”
张大娘热情地介绍着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汉子。
“还有这位,据说是特意从祁山城过来的……”
秦楚云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石桌:“李道长,劳烦磨墨,登记一下。”
李乘云赶忙应下,挽起袖子开始研墨,竖起耳朵,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楚云如何起卦、解卦。
秦楚云也不藏私,一边给乡邻们解惑,一边时不时提点李乘云几句。
遇到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简单明了的卦象,干脆就努努嘴,示意李乘云上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