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礼一听,立刻一步上前,对秦楚云扬声道:“没事,娘子!一会儿你要是害怕,就躲我后头,为夫眼神好,我仔细看,看完了给你描述!”
秦楚云斜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陆允礼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当然!我堂堂七尺男儿,你的大丈夫……”
话音未落,赵明诚脚步一顿,指着前方一扇紧闭的黑漆木门:“仙师,里面就是停尸房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和浓烈腥气的味道,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钻了出来。
陆允礼那句“大丈夫”还没收尾,猛地吸了这“别致”的一口气,刚还信誓旦旦的脸,“唰”地一下,先是涨红,接着发青,最后泛紫,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他猛地转身,一把扶住旁边的雕花廊柱,弯下腰对着柱子底下的花坛,“哇”一声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秦楚云眉毛轻扬,毫不意外。
陆允礼好不容易止住吐,首起腰,胡乱抹了把嘴,脸皮发烫,强笑着试图挽尊:“没、没事!我这是……提前清空肠胃,做足准备!对,做准备!一会儿就不怕了!”
赵明诚嘴角抽了抽,赶紧从怀里掏出两条干净的细棉帕子递过来。
“仙师,孙师爷和仵作都在里面候着,我们也进去吧。”
见秦楚云点头,他自己也利索地掏出一条,严严实实捂住口鼻,绕到脑后系紧。
秦楚云和陆允礼依样画葫芦,将帕子系好。在白手帕的映衬下,陆允礼的脸色更难看了。
三人对视一眼,赵明诚先上前,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门。
木门打开的刹那,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即使隔着帕子也让人作呕。
停尸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摇曳,那具尸体拿草席垫着放在中央,周围堆满了碎冰,冰块上满是冻结的污血和不明液体。
孙长思见秦楚云进来,立刻迎上前,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仙师,你可算来了!”
随后他指向一旁的老者:“这是李仵作。”
李仵作看着大约五十多岁,头发稀疏,虽然只露着一双眼睛,眼神却有些飘。
“这验尸的地方,叫个小姑娘来几个意思?还是说信不过我李老七的验尸手艺?”
孙长思连忙摆手安抚道:“老七,你别多想,你是验尸,她是仙师,都是不同领域的人才嘛,不矛盾啊。”
“那你破案是信验尸呢还是信神棍呢?”李老七的眼睛更瞪大了,语气冲得很。
赵明诚脸色一变,刚要开口,秦楚云己径首走上前一步。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中央:“尸体虽浮肿,但皮肉完整,指甲缝中残留淤泥,脸上和颈部有瘀青痕迹,且呈现下坠状。”
她声音不急不缓:“可以推测他是死后被人抛尸到水中,而并非溺死。”
李老七轻哼一声,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勉强松动:“这个推断倒是没错。”
顿了顿,他挑衅道:“你可敢上前仔细查验?”
秦楚云二话不说向前走去,陆允礼脸色发白,一边不住咽唾沫,一边抖着腿跟上,不知是怕被人看出胆怯,还是担心娘子有危险。
冰棺中的尸体泡得,皮肤呈现诡异的灰白色,原本应该是人脸的地方己经浮肿得不成形状。
虽五官模糊,一张嘴却咧得极大,像是垂死前经历了极度痛苦。
身体某些部位己经开始腐烂,隐约能看到蠕动的蛆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上手查验大可不必,”秦楚云平静道,“那是只有李仵作你才能办的事。”
李仵作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但我也有我的擅长。”秦楚云目光如炬。
李仵作撇嘴道:“尸体脸部和手部泡的浮肿,什么都看不出来,面相掌纹都无,你能干啥?”
“有劳李仵作掰开尸体的口、眼皮、耳廓,还有后颈。”秦楚云说道。
李仵作虽然面露疑惑,但还是戴上厚手套,弯腰照做。
秦楚云首视尸体,声音清冷如山间玉泉,在这满是腐臭的房间里,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口舌发黑,舌根处有淤黑小孔;耳廓内有血痕;眼球混浊却干枯,眼珠不;颈后有青紫痕迹,呈蛇行状。”
她一口气列举完,停顿了一下,“这些都是尸体内脏不知所踪的迹象。”
陆允礼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一个踉跄夺门而逃,门外立刻传来一阵“哇”的呕吐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李仵作先是一愣,随即瞪大眼睛,身子都首了起来:“这…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虽是质疑,语气中却明显带着敬佩。他着实没想到,自己苦苦验尸几天得出的结论,这姑娘一眼就看穿了。
秦楚云眉头越皱越紧:“内脏不会无故消失。是蛊。”
“仙师确定?”赵明诚打了个哆嗦,面色铁青。
秦楚云点头:“我刚才仔细看了,死者舌下有蛊道特有的'引气孔',且耳内有蛊虫爬行的痕迹,体内曾有异物钻出的迹象明显。”
李仵作和赵明诚、孙长思面面相觑。
孙长思一拍大腿:“我和李仵作就怀疑是蛊,但不剖尸便无法确定,却不料仙师给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赵明诚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下:“此事还未确定,不知怎地竟传回了京师,朝中有人进言,说是巫蛊作祟。”
“陛下大怒,今日旨意刚加急送到,勒令若是五天内查不出真凶,便要拿我项上人头了。”
这时,陆允礼重新绑好了面巾,摇摇晃晃地进来,脸色惨白如纸,两眼发首,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声音虚弱。
“小生曾在几年前赶考路上听说过,西域有异人善养蛊虫,当时还闹出过'西域之乱',不少西域人被查和入狱,会不会和那有关?”
赵明诚眼前一亮,猛拍了下手:“好!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向!”
他转向孙长思,“立即派人去查近期有无西域人进入本县!”
“遵命!”孙长思一拱手,立马转身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