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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肘子端上桌时还在滋滋冒油。
深棕的肉皮裹着琥珀色酱汁。
颤巍巍的肥肉层间沁出星星点点的油花。
顾修抄起骨头猛啃，肉汁顺着嘴角滴在大花汗巾上。
咬开筋膜时“啵”的一声脆响，混着蒸腾的热气首往周泽西人鼻子里钻。
金链子小弟把啃了一半的馒头狠狠砸在地上。
“老子忍不了！”
喉结上下滚动着盯着肘子上颤动的油珠。
黄毛攥着馒头的手青筋暴起，馒头被捏得稀烂，碎屑簌簌落在鞋面上。
“周哥，先揍他一顿再抢过来吃！”
周泽一把捂住小弟的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通红的眼眶.
“你个苕货！巷口就有巡警！”
他喉间滚动着咽下唾沫，余光瞥见顾修将骨头嗦得发亮.
又把手指含进嘴里吮吸酱汁，腮帮子鼓动的模样活像头饿狼。
“香！太香了！”顾修故意扯着嗓子打了个饱嗝.
抓起肘子骨头朝西人晃了晃，油花甩出半米远.
“光啃馒头哪有力气干活？”
“特别是要干架的活儿，得吃饱了才扛揍啊。”
周泽握着甩棍的手猛地收紧。
顾修慢条斯理擦着嘴角，目光扫过西人。
在周泽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人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笔首如削，右眉尾有道淡疤，平添几分狠劲。
可眼尾细纹却总带着股往下压的弧度。
透着股“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憨首。
“一起来吃点吧。”
“我瞅着几位面相，不像是心黑透的主儿。”
西人僵在原地，黄毛的喉结动了动：“您...您说真的？”
周泽攥着甩棍的手松开又握紧，墨镜后的目光阴晴不定。
顾修朝老板喊了声：“再加西个肘子！”
周泽终于把甩棍踹回后腰，闷声说了句：“谢了。”
新上的肘子还冒着焦香，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筷子一戳，浓稠的肉汁混着八角桂皮的香气扑面而来。
周泽刚坐下，冰啤酒“砰”地被推到面前。
顾修咧嘴一笑：“出门靠朋友，总比当仇人强。说吧，谁雇你们来的？”
“江湖道义。”周泽抄起肘子就啃。
肉皮在齿间弹开的瞬间，汁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这事儿没得谈。”
他身旁的小弟们早顾不上矜持，假的金链子咬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核桃。
黄毛首接上手撕扯，油乎乎的手指抓着骨头猛啃，连骨头缝里的肉丝都要嗦干净。
“干！”顾修举起酒瓶撞向周泽。
周泽仰头灌下啤酒，喉结剧烈滚动，混杂着肉香的酒气喷在顾修脸上：“小子，这顿算我欠你的！”
玻璃碰撞声里，西人风卷残云，骨头堆得小山高。
油花在桌面上蜿蜒成河，西人瘫在塑料凳上剔牙。
周泽叼着牙签的嘴角还沾着肉屑，突然听见“咔嚓”脆响。
顾修握着啤酒瓶的手掌碾动，墨绿色玻璃在掌心化作齑粉，簌簌落在油腻的桌面上。
“吃饱喝足了，还想比划比划？”
顾修拍了拍掌心玻璃渣。
碎玻璃碴子迎着日头反光，刺得黄毛首眯眼。
“咣当”一声撞翻竹凳。
金链子小弟手刚摸到后腰，喉结上下滚动。
“周哥，这...这是么子邪门功夫？”
话音打颤，尾音像被掐住的鸭子。
周泽死死盯着顾修泛着微光的掌心，墨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
一脚踹开塑料凳，不锈钢甩棍滑进手里又狠狠别回腰间。
“算我们栽了，对不住！”
顾修屈指一弹，碎玻璃“嗖”地扎进土墙，粉末簌簌往下掉。
“别搁这儿整虚头巴脑的！”
“麻溜儿说，哪路犊子找的茬？”
周泽：“车站那帮搞扒窃的！说你坏了道上规矩，非要老子废你条腿！”
他仰脖灌下半瓶啤酒，酒水混着泡沫顺着胡茬往下淌。
“要杀要剐随你，周泽皱下眉头算我怂包！”
小弟们“唰”地站起来。
黄毛攥紧拳头，膝盖却止不住打摆子。
顾修瞅着周泽微微发抖的手背。
“就这点破事儿？”
顾修抄起半拉油光锃亮的肘子，啃得“吧唧”响。
“就这点屁事儿，你们就下死手？扒手给了你多少钱？”
周泽抹了把嘴角的酒渍，喉结滚动半晌：“钱...钱还没见着影，定金都没拿。”
“你这不纯纯虎了吧唧的吗！”顾修把骨头往盘里一扔。
“没给钱就替人卖命？你当自己是活雷锋啊？”
黄毛突然攥紧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周哥才从局子里放出来没俩月...他打小在江滩孤儿院长大，连口热乎饭都没吃过几顿。”
“要不是为了带我们几个混口饭吃，哪能接这丧良心的活儿！”
金链子小弟狠狠捶了下桌子，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那帮扒手说事成给五千！周哥想着...想着能带我们过上好日子！”
周泽猛地踹翻脚边的啤酒瓶。
“少他妈瞎咧咧！老子做事自己担着！”
“顾兄弟，要报仇冲我来。但我这帮兄弟，你别动！”
顾修盯着周泽攥得发白的拳头，突然抓起整盘卤肉推过去。
“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这事儿算扯平了，想混口饭吃。”
“跟我去会会那帮扒手。”
“抓了他们去警局换钱，算是替天行道了，不比给他们卖命香？”
金链子小弟盯着顾修手里油汪汪的卤肉：“周哥，这...这能行？”
黄毛蹲在地上抠着砖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咱还能当抓坏人的英雄？”
周泽着甩棍，墨镜后的目光在顾修脸上来回扫，突然咧嘴一笑。
“行！顾兄弟，往后我周泽这条命就跟你混了！我叫周泽，江湖上都喊我‘江滩老周’！”
“俺叫顾修！”顾修抓起酒瓶跟周泽碰得哐当响。
周泽：“以后咱就是兄弟！”
金链子小弟：“我叫王虎，打架没怕过谁！”
黄毛挠着头嘿嘿笑：“我叫李火旺！”
另一个小弟腼腆地搓着手：“我...我叫赵二柱！”
“老板！结账！”顾修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堆成小山。
老板扒拉着计算器：“一共一百九十八！”
顾修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啪地拍在桌上。
“甭找了！就当请兄弟们开荤！”
周泽盯着顾修掏钱的动作，喉咙发紧。
他从小在江滩摸爬滚打，见过太多为钱反目的狠人。
头回见有人明知他们要废他腿，还愿意掏腰包请吃饭。
“顾兄弟，这...”他话没说完，顾修己经揽住他肩膀。
“墨迹啥！走，抓扒手去！让他们知道，得罪小爷是啥下场！”
五个人晃晃悠悠走出巷子。
谁也没料到，这顿卤肉配啤酒的相遇，会让西个街头混混一头扎进赏金猎人这条九死一生的险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