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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筱芸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前奏缓缓响起，低沉而缓慢的旋律像一条蜿蜒的河流，缓缓流淌进每个人的耳朵。
这首歌，或许对于真正死过的人来说，一生只能唱一次。
唱一次，就要用尽一生的勇气。
她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就因为看着海鸥在码头上悲鸣】
【随波逐流浮沉的海鸟啊】
【也将我的过去啄食，展翅飞去吧】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每一个字都从心底深处挤出来。
吉他的伴奏很淡，她的感情却很满。
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
评委们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了。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旋律渐渐变得急促，像是心跳的节奏。
她的声音也随之提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要冲破什么束缚。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因为那松开的鞋带】
【我无法好好将它系紧】
【如同不懂得系紧某人一般】
为什么父亲要得食道癌？
为什么母亲也要随父亲而去？
为什么母亲就不能为了我而坚强一些呢？难道，我就不重要吗？
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这么多的负债？
为什么你们都能死，我却连死都不行？
为什么我要变成一个女生？
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
为什么厄运专挑苦命人？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
难道我活着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还债吗？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因为少年凝视着我】
【跪着在床上谢罪吧】
【向过去的我说声抱歉】
爸妈，你们知道么......
寒夜的浦江水，真的很黑，真的很冷。
恐惧、无力、黑暗从四面八方而来。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让我一了百了呢......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眼眶微微发红，但她没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地唱下去。
台下的观众开始有人低下头，有人用手捂住嘴巴。
辛晴紧紧抓住孟云辰的手，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存叙死死地盯着台上那道身影，拳头攥得发白。
程筱芸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依然温柔。
她记得父亲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阿云，你要坚强，爸爸不能再陪你了，照顾好你妈妈……”
没多久，母亲精神恍惚地走在街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撞倒。
她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闭上了眼睛。
父亲的那句“照顾好你妈妈”犹在耳畔，妈妈却也走了。
她背负着百万的负债，每天奔波在各种兼职之间，却依然无法还清那高额的利息。
她感到自已像是被生活压垮的稻草，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重量。
夜晚的空气很冷，桥上的风很大，桥下的水很黑。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解脱的冲动。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在远处向她招手。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我还没有遇见你】
【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
【我稍稍喜欢上这个世界了】
【因为有像你一样的人存在】
【我开始稍稍期待着这个世界】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她的手指轻轻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阿云，唱完这首歌，你也将永远离开了......
对吧？
世界以痛吻我，却要我报之以歌。
是我还不够坚强吗？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吗？
如果真有天意，让我向死而生，努力而活。
那就请让我......赢了这场比赛吧。
因为，为了唱这首歌......
我将心都剜出来了呀！
......
几秒钟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观众们纷纷站起身，用力鼓掌。
不知是谁，首先喊出：“让她赢！！”
“让她赢！！”
“让她赢！！”
接着，全场响起了一浪接一浪的“让她赢”的呐喊。
评委席上的老师们面面相觑，一位老教授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其他老师轻声道：“6号选手已经提前杀死了比赛。”
音乐，终究是表达情感的媒介。在汹涌如海的情感面前，所有技巧都是次要的。
程筱芸默默走下舞台，来到舞台和后台的连接处。
其他的选手都站在这里，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默默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他们。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才默契地从中间分开一条路，让程筱芸通过。
程筱芸低着头从中间走过，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顾晟率先鼓起了掌，随着他的掌声响起，其他人也开始跟着鼓掌。
“牛逼！”
“牛逼！”
“牛逼！”
这次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皆是真心。
林楚楚目光复杂地看着程筱芸的身影，终于还是举起双手，跟着一起鼓起了掌。
她想起程筱芸上台前跟她说的话。
她说，她......死过。
林楚楚开始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只有死过的人，才能唱出那种歌声。
程筱芸沉默着穿过人群，直接离开了后台。
她没有继续看比赛，而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比赛会场。
刘存叙在她唱完歌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座位。从她开口的第一句歌，他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舒峻也在她唱完歌后离开了座位，朝着场外而去。
他来到场外，就见程筱芸从侧门走出。他正想上前，却见程筱芸突然跑了起来，向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跑去。
他认得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舒峻摸了摸自已的鼻子，默默转身回到了比赛会场。
程筱芸跑到刘存叙跟前，放下吉他，放下兜帽，露出面容。
此刻的她，红唇微颤，早已泪流满面。
刘存叙朝着她张开双臂。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她抬头看他，声音颤抖：“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他说：“对。”
她说：“我身负原罪，只有你能救我。”
他低头，吻在她的眉间，吻在她的眼眸，吻去她的眼泪，最后吻上她的红唇。
这世界有那么个人。
活在我，飞扬的青春。
在泪水里浸湿过的长吻。
常让我，想啊想出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