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天色渐渐黯淡。
紫薇星域北境荒原的风裹着砂砾呜咽而过,血色残阳将四野枯草仿佛染成锈铁。
“师娘,今天黑得好快啊……”
半大少年谭瞳的衣袍在呼啸的狂风中猎猎作响,饶是场中他修为最低,只有区区化龙秘境,可时至此刻,也多少感觉到了一丝风雨欲来之兆。
“一些来找死的人罢了。”
神蚕公主从“鼎”中舀出已经熬煮好的雪莲羹,将之递给谭瞳后,她眯眼望向远处东南方向的地平线。
大圣修为的她,只要她想,自然轻而易举能够提前探知到许多敌情。
不提神念,便是只用“目力”,也能轻松洞悉千万里的虚空,看到自己想看的。
而此时此刻,她目之所视。
那里,正腾起遮天蔽日的旌旗,那幕后之人,好似已经没想着遮遮掩掩了?
不光是东南方。
正东侧雪尘翻滚,广寒宫的月白玉舟碾碎层层冻土。
三十六辆寒玉车辇悬浮三尺,每架车前都立着银甲覆面的女修,手中冰魄弓弦凝着霜花。
为首的辇驾垂落半透明纱幔,隐约可见一道体态丰腴的身影正轻抚怀中玉兔。
噹!
西面不时传来编钟清鸣,八景宫的紫气如瀑布垂落云端。
八十一盏青铜古灯排成先天八卦阵,灯芯燃烧的油脂在黄昏下泛着璀璨的金色道纹。
鹤发童颜的老道们脚踏阴阳鱼,宽袖鼓荡间有《黄庭经》文字流转成锁链,将整片天空都映成玄黄色。
最前方的青牛背上,尹成正用朱砂笔在虚空勾画符咒,每一笔落下都引得地脉震颤。
南边。
天际骤然暗沉,太阴神教的后续修士已乘玄铁战船刺破云层。
船首雕刻的神则月华首吞吐黑雾,甲板上立着的黑袍修士皆以骨笛抵唇,吹奏时万千冤魂从笛孔涌出,在船周形成盘旋的灰白漩涡。
站在桅杆顶端的枯瘦男子缓缓睁眼,眼中神色莫名有些局促与不安。
自他们太阴神教与广寒宫、八景宫的三方顶尖大修,在那血色山峦神则世界中,与那银甲血发的女子“洽谈”了一番后。
局势便随之变得复杂了数倍不止!
暗流汹涌。
“北斗星域的旧怨,蔓延到我紫薇星域来了么?”
思绪浮动,太阴神教圣子挪动目光,看向北面。
眼下虽然夜幕已然悄然降临,但隐约有炽烈的热意传荡而来的北方,天色却依旧宛若白昼。
轰隆隆……
金乌族的大日战车碾过苍穹,九只三足火鸦拖曳的鎏金车驾灼烧得空气扭曲。
车帘掀动间,戴着太阳神冠的中年男子发丝飘动间,一粒火星坠地便炸开方圆十里的火柱。
他身后三百羽卫同时展开赤金翅,漫天翎羽飘落处,砂石皆熔作琉璃。
“五祖,若真如那血凰山大圣所言,这谭玄在北斗树敌颇多,那为何此番来此的势力,只此一家?”
车厢内,原·金乌六太子——现今的金乌王陆鸦,一针见血道。
闻言,圣人王巅峰修为的中年男子笑了笑:
“那人必定隐瞒了一些信息,但我们与之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还指望别人坦诚相待不成?”
“有一点你要记住,今日将那太阳古教的漏网之鱼扼杀才是重中之重,在此事面前,给你父王他们报仇一事,都可暂放。”
金乌五祖闪烁着金芒的目光凝视在陆鸦脸上。
“是,陆鸦谨记。”
陆鸦脑袋低垂,恭敬的应了一声。
“小四也是蠢,六年前消息尚未探清,便敢贸然提兵行动,活该惨死……,但谁能想到,平素圣人都几不可见的外界,如今竟连大圣存在,都开始频繁走动了?”
末了,金乌五祖闭上双眼,似是自言自语般道:
“若非忌惮那人口中说的,他们手里可能携带的极道帝兵,凭我金乌族一方的实力底蕴,足以将之早早剿杀了,何须被那人牵着鼻子走,一直拖到今日?”
话音缓缓落下。
陆鸦跪坐在一旁,没有接话。
但他知道五祖所言应该是事实。
毕竟,当年从祖星迁到紫薇星域的金乌族支脉,可是由三尊大圣领头的!
纵使这些年其中一位大圣族祖寿元耗尽陨落,但还有着两位在血池中汲取太阳古皇后裔血脉化作的给养,延缓着衰老,并试图籍此在道途之上,得以迈出一步,完成蜕变。
……
……
哗啦啦!
被紫薇星域明面上四大顶尖势力无声围困住的荒原一角。
冰湖水面涟漪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湖底神女炉迸发着诡谲的红光。
与外界失联了足足六载的谭玄,虽然不知变幻的局势,以及逐渐遮蔽而来的阴云,但也准备破关而出了!
一切,都只待他自创的这门《红尘天功》初成!
而伊轻舞与汪念烟,正是他尝试效果的实验对象!
哗!
神女炉内,汪念烟元神双眼空洞。
而在炉中神异与谭玄“红尘意境”编织的双重道则幻境中,其的梦境潜意识,已经来到了第八十一世!
这一世。
乃末法时代,汪念烟与谭玄是最后两个修仙者。
某一日,谭玄在灵气枯竭的洞窟里,将仅存的太初源气凝成丹药推到她面前。
“吃下去。”
他干裂的嘴唇开合时崩出血珠:
“你要记得……替我看明日的……”
当汪念烟含泪咽下那枚带着对方鲜血味道的丹药时,经历了前面八十世累积的道缘“熟悉感”轰然爆发。
这一刻,某种比道心更重要的东西仿佛在她胸腔里生根发芽。
……
第九十九世。
星空彼岸,谭玄化作永恒守望的青铜神像。
她跪坐在神像掌心修炼,发梢垂落在他石质的指缝间。
某个流星坠落的深夜,神像好似活了过来,突然低头吻了她沾满星辉的额发,这个动作熟悉得令她神魂战栗,就像九十八个前世里每次命运转折时,他都会做的那个动作。
……
……
二女之中,伊轻舞的元神意识最先苏醒过来。
当其猛然睁眼刹那,下方先天圣体道胎大战之余,开源不节流,如此数个时辰汇聚起来的一小汪“潭水”,此刻倒映着她眉心盛开的“红尘花”。
“醒了?”
这时,谭玄清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虽醒来,意识却难免有些恍若隔世般的恍惚。
听到声音,她缓缓抬眸,却见对方大手一招,手持一把神则显化的玄铁扇轻佻地挑起她下巴,而她本能地仰起脖颈去就他的手腕。
这般反应,就像从未出现在脑海记忆中、却以一种莫名方式烙印在魂魄里,历经九十九次凋零的优昙,终于学会在掐住花茎的掌心里绽放。
“不……怎么会这样?”
但随即,心神彻底清醒过来的伊轻舞,身形一闪,脱离谭玄跟前三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谭玄,沉声质问道。
然而,就在此刻。
哒!
哒……哒……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浓郁的红雾中传来。
谭玄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下一息,他脸色一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骤然气机变得浩然正派!
早知对方心智坚毅,道心纯净,远比汪念烟要难缠,因此,外界的他,额外为伊轻舞多设置了一重红尘梦境,为的就是清除干净他施展道心魔种的痕迹。
以免对方从根本上察觉,进而功亏一篑!
而现在看来,他这重布置,还真是必要的!
“伊道友,何必这般如临大敌?来与我一起,在这极致的‘桓宇’中,遗忘一切吧……”
太阴圣女咯咯娇笑着从谭玄背后贴近,柔软的身躯若有似无地贴着谭玄的背脊。
对伊轻舞语罢。
她呵气如兰,又转而在谭玄耳畔轻声道:
“道兄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般正经?这还是你吗……”
那声音带着几许仿佛蚀人骨髓般的娇媚,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际,激起其青衫下的皮肤一阵战栗。
此刻,在前畔伊轻舞的视角看来。
即便面对如此诱惑,谭玄却仍然选择闭目凝神,紫金苦海翻腾,五大人体秘境共鸣,试图驱散这人欲道“桓宇”神异。
而身处幻境中的梦境,纵使伊轻舞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有着哪里不对劲,但细细一想,却又说不上来。
很快。
红雾弥漫,无孔不入,她亦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履,开始一步步朝谭玄所在走去。
“轻舞……你?”
察觉到又有人走近,睁开眼的谭玄表现得很是“诧异”,跟前,对方的素白长裙不知何时已滑落肩头,露出大片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其眼波如水,朱唇微启,正缓缓靠近。
而值得一提的是,早已来到他身畔的汪念烟更是大胆,纤纤玉指已探入他的衣襟,冰凉指尖与火热肌肤解除在一起,立即掀起一阵奇异……
“两位,不可!!”
谭玄一声低喝,声如雷霆,在绯红雾气中炸响。
他双手结印,周身绽放璀璨紫金神光,试图逼退二人,捍卫住他在这梦境中正人君子的形象!
只是,饶是如此,伊轻舞、汪念烟二人却恍若未闻,反而更加贴近。
伊轻舞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魔力:
“道兄何必如此抵触?与我们一起走向你极致的‘桓宇’,有何不好?”
她指尖轻抚过谭玄的喉结,隔着脖颈处的皮肤她感受到对方喉咙呼吸的那急促的脉动,见状,她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意。
作为紫薇第一绝色,她本冰清玉洁,如一座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一旦妩媚起来,那真是一把神兵利器无疑!
“道兄,放开心神……”
似是试探出了谭玄的虚实,汪念烟愈发放肆,她此刻整个窈窕仙躯几乎于一侧挂在……上,红唇轻吻、在谭玄颈侧流连,留下一道道胭脂印子。
“道兄,道途漫漫,何时才是个头?你就看看念烟嘛!”
汪念烟撒着娇,她此时黑色纱衣半解,露出神女的新衣下若隐若现的曼妙曲线,她每一次呼吸都……起伏不定,令之在谭玄眼中形成了一道让人.窒.息.的绝妙风景。
不可否认,若换个人放在谭玄的位置,此刻已然陷落在随时可能爆发的无边“桓宇”之中!
可,谭玄不同!
他是何人?
他是无始传人!
他是春秋道主!
他,是正人君子!
绝不做趁人之危之事!
嘀嗒!
脑海念头疯涌,谭玄额头青筋暴起,汗珠顺着坚毅的面庞滑落。
他从未陷入如此窘境,前有伊轻舞吐气如兰,后有汪念烟温香软玉,神女炉的红雾将人们内心深处最……的…望无限放大,即便是先天圣体道胎,也难以完全抵御!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谭玄灵台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注意到伊轻舞眸中偶尔闪过的挣扎,以及汪念烟指尖不自然的颤抖,她们也在发自内心的抵触!
这一发现,让他心境瞬间澄明!
谭玄当即运转《无始经》神术,让当下自己的状态回归最初。
紧接着,一声清喝:
“醒来!”
声如洪钟大吕,震得四下绯红雾气一阵翻腾。
伴随着这声大喝,伊轻舞玉体剧颤,眸中闪过一丝光亮,汪念烟娇躯则如遭雷击,猛地后退数步。
趁此间隙,谭玄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金光自指尖迸射,悍然轰响前畔封闭的空间。
咚!!!
梦境如镜面般破碎,周遭雾气迅速消散。
三人同时跌坐在地,衣衫不…,发丝…乱,伊轻舞反应过来,她迅速整理衣裙,面若寒霜,但耳根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心境。
看向谭玄的目光复杂难明,在她眼中,神女炉的幻境虽破,但那……景象却深深刻入脑海,恐怕今后都再难磨灭!
即使聪敏如她,也断难想象,此刻身处的环境,依旧并未真实!
她的记忆,被谭玄借神女炉道则干扰、利用,依旧没有完整回归。
她眸光扫动。
一畔,汪念烟低垂着头,黑色纱衣凌…不…,露出衣裳下大片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
其抱膝而坐,将螓首埋在膝间,整个人微微颤抖。
末了,伊轻舞长舒一口气,长腿迈动,走向谭玄:
“道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