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油锅阴瞳

晨雾被油条香撕开道裂口，刘子云盯着老孙头翻搅油锅的笊篱。那柄包浆的竹制器具在阴阳眼里泛着血光，每根篾条都嵌着半透明的指甲盖——昨夜祭坛神像掌心的油锅幻影，此刻正在翻腾的油脂中重现。

"现炸的送魂棍，来两根？"老孙头咧开黄牙，油沫顺着皱纹淌进脖颈。他围裙上新添的油渍形似女人侧脸，下颌处缀着颗朱砂痣，与青铜祭坛神像的面容严丝合缝。

刘子云屈指弹飞铜钱，钱币在油面打旋却不沉底。"孙叔换新油了？"他嗅到某种熟悉的腐味，像殡仪馆骨灰盒爆开时的气息。青冥剑在布包里震颤，震得桌角茶缸漾起三十七圈涟漪——正是沉船案失踪婴儿的数量。

铜钱突然直立旋转，老孙头的倒影在油锅里扭曲成秃鹫形态。刘子云并指划过剑鞘，御火术凝成的青焰窜入油锅，火舌舔舐处浮出张完整的人脸。那女人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卦摊影壁的裂纹，裂纹中渗出青铜锈色的液体。

"小兔崽子！"老孙头笊篱劈头砸来，油星子在空中凝成锁链。刘子云翻身滚过案板，剑锋扫落挂在墙面的黄历。纸页纷飞中显出血色批注：今日忌动土，宜镇煞。青冥剑感应到什么似的，拽着他撞开后厨铁门。

馊水桶的酸腐味里混着尸臭。三十七个腌菜坛子沿墙排列，坛口封着的油纸被顶出人脸轮廓。刘子云剑挑最近那坛，泡椒水里浮着具蜷缩的童尸，手腕银镯刻着"庚辰"——正是青铜残片上的纪年。尸体的右手缺了三指，断口处粘着面渣。

"那是你三舅姥爷！"老孙头的咆哮裹着腥风撞来。他现出秃鹫原形，左翅残缺处爬满蛆虫，右爪握着柄人骨擀面杖。刘子云挥剑格挡的刹那，所有腌菜坛同时炸裂。泡椒水在地上汇成八卦阵，阵眼处浮出半块青铜残片，与剑柄缺口完全契合。

剑身嵌入残片的瞬间，整间厨房的地砖翻转。刘子云坠入幽暗甬道，青冥剑光照见壁面刻满溺亡者的遗言。某个稚嫩笔迹反复描画着帆船图案，船帆上的云雷纹与青铜剑铭文如出一辙。甬道尽头传来婴啼，三十七道青光从陶瓮中射出，汇聚成二十年前的渡轮幻影。

甲板上的青铜棺轰然开启，刘子云看见自已躺在襁褓中。焦黑的手将古书塞进他怀里，手腕系着的红绳缀着七枚铜钱——正是老孙头日常用的"送魂棍"麻花形状。幻象突然扭曲，油锅里的女人脸浮现在船帆上，张嘴吐出成串气泡，每个气泡都裹着卦摊顾客的面容。

刘子云被冲回现实时正躺在洗衣房门口。阿慧的影子已恢复正常，但脖颈处多了圈淡红勒痕。她递来的豆浆杯底沉着颗舍利子，正是青冥剑裂痕里嵌着的那颗。"有个戴斗笠的人让我转交..."话音未落，杯身突然爬满血丝，舍利子表面浮现微型七星阵，七个光点中唯玉衡位暗淡无光。

卦摊方向传来巨响。刘子云冲回时，影壁已彻底坍塌。青铜残片在废墟中组成完整剑鞘，鞘身刻着鄱阳水府全图。某个被朱砂圈出的坐标点正与油锅幻影中的气泡位置重合。老孙头瘫坐在翻倒的油锅旁，断翅处插着半截桃木钉——钉头刻着"天工癸卯年制"。

古书残页突然自动飞出，在青铜剑鞘上方拼出《蓬玄玉册》最后一章。缺失的文字被锈迹填补，记载着七星锁魂阵的真正用途：不是借命，而是镇压河底某位被分尸的水神。青冥剑归鞘的刹那，全城水系突然沸腾，护城河底浮起三十七口描金棺材，棺盖上的北斗钉正与卦摊废墟的砖石裂纹完美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