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题落地的春耕
西月的东洼中心小学,洼地边的野蔷薇开得正盛。星禾站在操场中央,看着陈雨薇带着孩子们安装太阳能充电柱。「这是咱们的『洼地能源站』。」他向围过来的村小老师们解释,「白天储电,晚上能给VR设备充电,还能给留守儿童的手机加床。」
黄卫国蹲在一旁检查木质控制器的防水涂层,手指划过旋钮上的「禾苗」刻痕——这是秀兰用指甲掐出来的纹路。「北岗村小的王老师说,他们那儿信号时断时续。」他掏出问题本,「能不能做个离线模式,把课程先下载到本地?」
星禾翻开笔记本,上面贴着上周在北岗村小拍的照片:三个孩子挤在一部老年机前,努力辨认模糊的二维码。「己经在开发了,用区块链技术做本地数据同步。」他点开手机演示,「就算断网,孩子们做的实验记录也能暂时存在控制器里,联网后自动同步到云端。」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秀兰开着电动三轮车送来午饭。车厢里除了保温桶,还堆着几捆芦苇——她听说做防水纸需要原料,特意去洼地割的。「小心扎手。」她递给星禾一副手套,指尖触到儿子掌心的茧子,「小时候握笔的手,现在能握3D打印笔了。」
午餐时,李建军带来好消息:「南洼村小的张奶奶学会用任务卡了!她昨天带着孙子在池塘边完成了『水生植物调查』,还拍了段视频传给我们。」他打开手机,画面里晃动的芦苇丛中,露出祖孙俩沾满泥巴的笑脸。
黄卫国突然指着远处的炊烟:「看见没?那户人家的烟囱在冒蓝烟。二十年前,我带学生分析过烧柴的烟色和燃烧效率,现在可以让星禾把这做成AR课程,教孩子们用手机光谱分析软件测污染物。」星禾掏出激光测距仪,对着烟囱扫了扫:「爸,您当年的观察笔记,现在能变成精准的科学数据了。」
第二节 泥地里的代码
五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星禾带着团队在西坡村小调试离线系统时,突然断电断网。「别慌!」他举起应急灯,「启动Plan B——用实体控制器做纯手动实验。」孩子们立刻围过来,转动木质旋钮模拟「开闸放水」,李建军则在黑板上画起传统的水位变化曲线图。
雨水顺着屋檐滴在控制器上,星禾突然想起什么,抓起粉笔在地上写:「雨水导电实验!」他把导线连接到控制器的金属触点,让雨水流过形成电路,小灯泡竟真的亮了起来。「这就是咱们身边的科学!」黄卫国冒雨冲进教室,浑身湿透却笑着鼓掌,「当年我们用雨水测酸碱度,今天你们用雨水发电,好!」
当晚在工作室复盘时,星禾的白衬衫上还沾着泥点。他在白板上画出「离线模式功能树」,突然转向黄卫国:「爸,您说咱们为什么非要让乡村适应技术?不如让技术适应乡村。」他擦掉部分代码,重新标注:「简化界面,强化实体交互,把AI语音换成方言播报......」
陈雨薇突然举手:「我老家的老人机有『语音王』功能,能不能把课程指令做成方言语音包?」星禾一拍桌子:「就这么干!李老师,麻烦您联系各村的老教师,收集当地方言的科学词汇;陈老师,咱们把VR场景里的解说员换成东洼的老槐树、芦苇荡......」
黄卫国看着儿子眼中跳动的火光,想起自己三十二岁那年,在东洼小学漏雨的教室里,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第一个科学流程图的夜晚。那时窗外也是这样的暴雨,而如今,他的儿子正在用代码为乡村编织新的科学之网。
第三节 禾苗的课堂
六月,课题进入中期评估阶段。教育部专家组的车刚开进东洼村口,就被一群举着芦苇灯的孩子拦住了。「欢迎来到洼地科学课堂!」小雨穿着用荷叶编的裙子,递上用芦苇纸做的导览手册,封面上的荧光油墨在阳光下闪着绿光。
第一站是生态池边的「混合现实课」。星禾戴着AR眼镜,手持木质控制器,对着池塘轻轻一挥手,虚拟的荷花便在水面上绽放。「现在我们要投放虚拟鱼苗,改善生态系统。」他转动旋钮,孩子们惊呼着看见3D模型的小鱼游进真实的池塘,与水中的锦鲤交相辉映。
「但我们的核心不是技术展示。」黄卫国向专家解释,同时递上一本沾满泥点的笔记本,「这是三年级学生王小雨的观察记录,她用芦苇笔记录了虚拟鱼苗投放后,真实池塘里蜻蜓幼虫的数量变化。」专家们传看着笔记本,页面上稚嫩的字迹旁,贴着用压花器制作的水草标本。
在北岗村小,专家组见证了一场「无电无网」的科学课。孩子们用实体控制器完成「污水处理模拟」,通过拨动拨杆观察不同滤材的净化效果,最后用粉笔在地上画出数据对比图。当专家问起没有电脑如何分析数据时,五年级的小志举起一本黄卫国的旧教案:「我们用黄校长教的手绘折线图方法,和星禾老师给的对照卡比!」
午餐在秀兰的「洼地厨房」进行。专家组捧着用荷叶包的糯米鸡,听秀兰讲「灶台里的科学」:「这土灶的通风口设计,星禾他爸二十年前带学生测算过,火苗最旺时的角度是37度......」星禾突然举起手机:「现在通过热成像摄像头,这个角度能精确到37.2度,误差不超过0.5度。」
第西节 验收前夜的星光
八月的夜晚,工作室的灯光彻夜未眠。星禾盯着屏幕上的课题结题报告,数据图表旁是孩子们在泥地里做实验的照片。黄卫国坐在沙发上打盹,手里还攥着专家组提出的修改意见:「建议增加『技术去精英化』的实践案例」。
「爸,您看这个。」星禾摇醒父亲,展示新制作的「乡土技术百宝箱」视频——里面有用竹篾编的VR眼镜框、易拉罐做的风力发电机、玉米须填充的声学实验材料。「我们把复杂技术拆解成乡土材料能实现的小实验,每个村小都能就地取材。」
黄卫国看着视频里熟悉的场景:李建军用自行车轮演示圆周运动,陈雨薇带着孩子们用淘米水做淀粉遇碘实验。「这才是洼地该有的科学课。」他欣慰地拍拍星禾的肩膀,「就像稻子,穗子再,根还是要扎在泥里。」
凌晨三点,秀兰端来绿豆汤,看见父子俩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上的结题报告标题闪烁着:《从洼地到云端——乡村科学教育的在地化数字转型路径》。她轻轻盖上毯子,目光落在星禾腕间的银镯上,镯子里侧的「禾」字被磨得发亮,像一颗落在洼地里的星星。
第五节 教育部的验收
九月的阳光里,教育部验收组再次来到东洼。这次他们没有坐车,而是跟着孩子们踩着石板路走进洼地。星禾穿着印有「洼地星禾」字样的文化衫,袖口还沾着昨天做防水纸时的芦苇纤维。
「各位老师请看,这是我们的『移动科学教室』。」他推开一辆改造过的三轮车,车厢里整齐排列着3D打印笔、微型气象站、土壤检测仪,「每个村小每周能轮用一次,由本校教师担任『科学农夫』。」说着,他向旁边的李建军递了个眼神。
李建军上前演示用3D打印笔修复破损的农具:「这是张大爷家的锄头柄,我们用秸秆纤维PLA材料打印,比原木更耐用。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能学到材料科学、力学结构......」验收组的王教授突然指着墙上的标语:「『让每粒沙子都成为科学教具』,这句话是谁说的?」
「是我爸。」星禾望向人群中的黄卫国,父亲正弯腰和一个孩子交流着什么,阳光穿过他头顶的白发,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二十年前,他带着学生用沙子做过滤实验,现在我们用沙子做3D打印的磨料。科学教育的本质,从来不是设备多先进,而是能不能让孩子看见身边的奇迹。」
验收总结会上,王教授摘下眼镜擦拭:「在东洼,我们看到了乡村教育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对城市教育的模仿,而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创新。这个课题的价值,远超技术层面的突破,它证明了乡村教育可以有自己的坐标系。」
当验收通过的掌声响起时,星禾看见秀兰在人群中抹眼泪。黄卫国悄悄塞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二十年前的课题申请书——那是黄卫国第一次申请县级教研课题,却因为「缺乏技术支撑」被驳回。「现在轮到你带着洼地,去更高的地方看看了。」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第六节 新的稻穗
十月的县进修学校,枫叶红得像火。星禾站在公示栏前,看着「小学教研室主任」的任命通知,手里还攥着秀兰刚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双新做的千层底布鞋,鞋垫上绣着「步步高」三个字。
「星禾主任,接电话!」陈雨薇从办公室跑出来,「教育部基础教育司的电话,说要把咱们的模式在全国乡村学校推广!」星禾接过电话时,看见黄卫国正站在走廊尽头,向他竖起大拇指。父亲的白衬衫洗得发白,领口却浆得笔挺,像极了二十年前参加镇级公开课的模样。
当天下午,星禾主持的第一次教研室会议在工作室召开。他特意把黄卫国的旧教案本放在会议桌中央,旁边是最新的「乡村科学教育数字化工具箱」。「接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他翻开笔记本,目光扫过参会的老教师和年轻技术员,「第一,把东洼的经验翻译成全国832个脱贫县的『方言版』;第二,给每个村小配备『科学百宝袋』,里面装着能从地里长出来的教具......」
散会后,黄卫国留下来帮他整理文件。星禾突然发现父亲的背有些驼了,却依然在每个教案复印件上认真标注「适合山区/水乡/牧区」的标签。「爸,您该退休了。」他轻声说。黄卫国头也不抬:「退休?等你把课题成果送到边疆小学那天,我再歇着。」
暮色漫进校园时,星禾收到秀兰的短信:「今晚吃红烧肉,你爸说要庆祝禾苗长成大树。」他望向窗外,东洼的方向飘来淡淡稻香。二十年光阴,足以让一株禾苗长成遮天蔽日的稻林,而在这片稻林的根系深处,始终流淌着洼地的泉水,闪烁着永不熄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