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课题的萌芽
九月的东洼中心小学,洼地边的芦苇抽出新穗。星禾蹲在生态池边,无人机在头顶盘旋,将实时水位数据同步到平板电脑。「流速比昨天慢0.2m/s,说明芦苇床过滤系统起作用了。」他向围在身边的孩子们解释,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蓝色曲线。
「星禾老师,这能变成游戏吗?」五年级的小雨突然举手。小姑娘扎着和星禾小时候一样的羊角辫,手里攥着根芦苇杆。「当然能。」星禾点开VR眼镜演示界面,孩子们惊呼着看见虚拟生态池在掌心浮动,用芦苇杆点击就能触发「投放鱼苗」「清理浮萍」等互动环节。
「但我们没有这么多VR眼镜。」科学老师李建军皱眉。作为黄卫国的首批学生,他习惯了用塑料瓶、废轮胎做教具。星禾掏出手机展示小程序:「可以用这个,每个学生都能通过手机端参与监测,数据汇总到云端后,AI会生成可视化报告。」
傍晚收工时,星禾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师生反馈:「村小网络差」「老人机无法安装程序」「留守儿童缺乏设备」。他抱着电脑敲开黄卫国的办公室,却看见父亲正在整理二十年来的教学案例卡——泛黄的卡片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植物观察」「气象记录」「简易机械」等分类。
「遇到坎儿了?」黄卫国推过一杯枸杞菊花茶,茶叶在玻璃杯中浮沉,像极了生态池里的金鱼。星禾把笔记本摊开:「技术是好,但乡村教育的土壤不一样。就像您当年用可乐瓶做浮沉子,现在我们有3D打印机,却发现孩子们连智能手机都不全......」
黄卫国抽出一张绿色卡片,上面贴着蒲公英标本:「2008年,我们用毛笔在宣纸上画电路图,因为买不起导电贴纸。后来有个学生把爷爷的收音机拆了,我们就用里面的元件上了堂『收音机里的科学课』。」他指尖敲了敲卡片,「技术是工具,根还在乡土里。」
星禾突然抓起笔在笔记本上画起来:「如果把VR课程拆解成实景任务卡呢?比如先让学生在洼地完成『寻找三种水生植物』的观察任务,再用手机扫描任务卡上的二维码,触发虚拟实验。这样既减少对设备的依赖,又能结合实地观察。」
黄卫国看着儿子眼里重新亮起的光,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漏风的教室里,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太阳系模型时的心情。「去把陈老师他们叫过来,今晚开个头脑风暴会。」他拍了拍星禾的肩膀,「顺便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多做点葱花饼,工作室的灯又要亮通宵了。」
第二节 父子的田野调查
连续两周,星禾跟着黄卫国跑遍了东洼周边的七个村小。在西坡村小的土坯教室里,他们看见三年级学生用树枝在地上做科学笔记;在南洼村小的泥土地操场上,孩子们演示着用竹筛、沙粒自制「过滤装置」。
「这些就是最好的课程素材。」黄卫国蹲在地上,用手机拍下孩子们自制的「风向仪」——一根竹竿顶端绑着旧布条,旁边用粉笔写着「东南风,三级」。星禾突然意识到,父亲的案例卡为什么总是带着泥土味:那不是实验室里的标准化流程,而是孩子们在田埂上、水塘边摸出来的智慧。
在北岗村小,一位拄着拐杖的老教师翻出压箱底的教案本。星禾惊讶地发现,里面夹着黄卫国二十年前手写的《洼地科学活动设计100例》,纸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用陶罐种豆芽更省水」「蚯蚓观察盒可用月饼盒改造」。
「你爸当年骑着二八杠,挨家挨户给我们送教案。」老教师着纸页,「现在好了,你们有了新法子,可别忘了这些老底子。」回程的路上,星禾望着车窗外飞驰的稻田,突然握住黄卫国的手:「爸,我们的课题名称就叫『洼地星禾——数字化乡土科学教育的双向重构』怎么样?『星禾』既是我,也是像禾苗一样扎根土地的教育理想。」
黄卫国看着儿子被晒黑的脸,想起秀兰总说星禾的酒窝随自己。「双向重构,好。」他点点头,「既要用数字技术激活乡土资源,也要让乡土经验反哺技术应用。就像咱们东洼的水稻,根扎在泥里,穗子却要向着太阳。」
第三节 技术与泥土的碰撞
十一月的第一场霜落下时,工作室迎来了关键的测试阶段。星禾带着陈雨薇在东洼中心小学部署「混合现实科学课」,黄卫国则领着几位老教师设计配套的乡土任务卡。然而第一天就状况百出:
「老师,二维码扫不出来!」「VR眼镜戴久了头晕」「任务卡被露水打湿了」......星禾蹲在操场边,看着孩子们围在一起用树枝修补 soggy 的任务卡,突然想起黄卫国说过的话:「在洼地做事,得先学会和泥巴打交道。」
他脱掉皮鞋,卷起裤脚走进洼地。泥浆没过脚踝时,灵感突然来了:「用防水的芦苇纸做任务卡!」他扯下一片芦苇叶,对着阳光观察叶脉结构,「陈老师,联系造纸厂,用芦苇纤维做可降解防水纸,再印上荧光油墨,这样晚上也能识别二维码。」
黄卫国看着儿子沾满泥浆的笔记本,欣慰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问题收集本」——这是他二十年教龄养成的习惯,专门记录教学中的「意外」。本子上最新的一页写着:「乡村学生的手更擅长握笔杆而非触控屏,需设计实体交互装置。」
「还记得你小时候玩的铁皮青蛙吗?」黄卫国突然说,「能不能做个实体的『生态池控制器』,让孩子们通过旋钮、拨杆操作虚拟系统?」星禾眼睛一亮,立刻打开3D建模软件。三天后,工作室的桌上多了个木质外壳的控制器,旋钮刻着「水位调节」「鱼苗投放」等字样,拨杆末端雕着小鱼图案——那是秀兰用缝纫机零件改制的。
当孩子们握着木质控制器,在洼地边「手动」调节虚拟生态池的水位时,星禾看见小雨举着芦苇杆欢呼:「我把浮萍清理干净啦!」远处的黄卫国正在给村小老师演示如何用玉米秸秆制作AR识别 markers,阳光穿过他鬓角的白发,在控制器的木纹上投下一片光斑。
第西节 国家级课题的诞生
十二月的某个深夜,工作室的打印机吐出最后一页课题申报书。星禾揉着酸涩的眼睛,看着封面上「教育部乡村振兴教育创新专项课题」的字样,突然发现黄卫国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支红笔。
他轻轻披上父亲的外套,目光落在申报书的「创新点」一栏:
1. 构建「乡土资源数字化采集-混合现实课程开发-实体交互工具设计」三位一体模型;
2. 首创「科学任务卡+实体控制器+云端数据库」的乡村教育技术适配方案;
3. 建立「老教师经验编码-年轻教师技术转化-学生实践反馈」的代际协同机制。
这些文字背后,是三个月来的田野调查、西十多次方案迭代、以及东洼中心小学217名学生的「沉浸式测试」。星禾记得有次暴雨突至,孩子们戴着简易VR眼镜在帐篷里观察「虚拟彩虹」,而黄卫国和秀兰在帐篷外撑着塑料布挡雨。
「饿了吧?」秀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掀开保温桶,热气里飘着葱花饼的香味,「你爸总说搞科研要熬夜,我就把灶台搬到工作室楼下了。」星禾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办公室写作业,总在深夜闻到葱花饼的香气。
申报书寄出的那天,东洼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星禾和黄卫国站在县教育局门口,看着邮件车缓缓驶离。父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二十年前的软盘——那是他第一次用电脑写教案的载体。「科技这东西,就像雪落在洼地里。」黄卫国说,「看着是新的,化了还是当年的水。」
第五节 春天的批复
次年三月,工作室的樱花树开花时,国家级课题的批复来了。陈雨薇举着手机尖叫着跑进来:「黄老师!星禾老师!我们中标了!」电脑屏幕上,教育部课题管理系统显示着「立项编号:VILLAGE-2024-089」。
秀兰特意杀了只老母鸡,在工作室摆起「庆功宴」。李建军带着东洼中心小学的孩子们送来手写信,小雨在信里画了个戴着VR眼镜的青蛙,旁边写着:「谢谢星禾老师让青蛙住进了电脑里」。
「课题启动资金下来后,先给村小配一批太阳能充电设备。」黄卫国夹着鸡肉放进星禾碗里,「再给老教师们做几期『数字农具』培训,比如用手机APP记录植物生长周期......」
「爸,您这是要把二十年的教案都变成数据库啊。」星禾笑着打开平板电脑,展示正在搭建的「洼地科学云」界面,黄卫国的案例卡己经被数字化成可检索的「乡土知识库」,每个案例都标注了「适用季节」「材料成本」「安全等级」等标签。
窗外的樱花落在秀兰的围裙上,她突然指着电脑屏幕:「哎,这不是咱家的灶台吗?」星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孩子们用3D扫描仪记录的「土灶燃烧原理」教学场景——锅底的烟灰分布、柴火的燃烧速度,都成了热能转化的教学数据。
「下个月去北京开题,我想带几个孩子一起去。」星禾握住母亲的手,「让他们看看,洼地里长出的禾苗,也能在国家级课题里开花。」秀兰看着儿子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在产房里听见的第一声惊雷,和此刻工作室里的欢呼声,竟如此相似。
暮色降临时,星禾独自走到生态池边。初春的水暖融融的,几条新孵化的小鱼在芦苇根间穿梭。他打开手机APP,看见实时监测数据正在云端汇聚,形成一片闪烁的「数据星河」。远处的教学楼里,黄卫国正在给年轻教师们讲「如何用北斗卫星定位系统带学生认识家乡地形」,投影仪的光透过窗户,在洼地上投下一片斑斓的星芒。
星禾摸出裤兜里的陶土项链——那是秀兰用洼地泥土做的,上面刻着「禾」字。微风拂过,芦苇叶沙沙作响,仿佛千万株禾苗在窃窃私语。他知道,这个春天播下的种子,终将在数字化与乡土性的双重灌溉下,长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禾苗森林,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烁着属于洼地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