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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槐花标本里的时光裂痕
2006年立夏，母亲的记忆开始像碎纸片般纷飞。她会把星禾的奶瓶放进黄卫国的公文包，却在深夜对着冰箱说“卫国，该批作业了”。秀兰在母亲枕头下发现二十几张槐花标本，每张背面都用铅笔写着“卫国”——那是她趁人不注意从公园捡的，尽管此时槐树早己开花结籽。
“妈，这是夏天了。”黄卫国轻轻抽出标本，触到纸上未干的水渍。母亲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爸说，槐花开了要给学生做教具......”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袖口，那里还沾着昨夜帮林晓雯调试投影仪时蹭的粉笔灰。
林晓雯的“非遗数字课堂”启动仪式定在周五。当黄卫国在会议室调试联想万全服务器时，接到秀兰的电话：“妈不见了。”监控显示母亲凌晨西点走出校门，手里攥着半支断成两截的粉笔——那是星禾长牙时咬断的。
二、寻找记忆的蝴蝶
暴雨在寻找母亲的路上倾盆而下。黄卫国举着手电筒跑过林场小学旧址，光柱扫过残旧的黑板，忽然看见熟悉的身影——母亲蹲在讲台残骸前，正在用积水调和泥土，往墙上抹着什么。
“卫国，”她转头时，脸上沾满泥浆，“我给你补墙缝......”黄卫国这才看清，母亲用泥浆在墙上画了棵歪扭的槐树，树下站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举着粉笔。她从兜里掏出颗糖，纸己经泛黄：“吃，你最爱槐花味......”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母亲忽然把糖塞进他嘴里。甜味混着雨水炸开，黄卫国尝到的却是多年前母亲给他补书包时，顶针不小心蹭到的铁锈味。怀里的老人还在嘟囔：“粉笔灰能补墙......”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站上讲台前，母亲正是用这样的姿势，把碎粉笔灰拌进泥浆里，补好了老屋漏风的墙缝。
三、省论坛上的特殊教具
母亲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黄卫国站在省教育创新论坛的讲台上。西装内袋里装着秀兰连夜缝的“拼音蝴蝶”，还有母亲未完成的槐花标本。投影仪亮起时，屏幕上同时出现三组画面：
- 左屏：母亲用泥浆画的槐树，AI修复后呈现出模糊的轮廓；
- 中屏：秀兰用边角料制作的昆虫教具，在DV镜头下泛着棉布的柔光；
- 右屏：星禾的粉笔涂鸦，一个歪扭的圆圈里插着三根线条，被林晓雯命名为《太阳老师》。
“这是我母亲、妻子和女儿的作品。”黄卫国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们教会我：最好的教育技术，是看见每个灵魂的裂痕，并试着用温暖去填补。”
台下忽然传来抽气声。当母亲在暴雨中补墙的监控片段被剪辑播放时，镜头扫过她沾满泥浆的手指，正努力把碎粉笔按进“槐树”的枝桠——那动作像极了在黑板上写板书。论坛主持人哽咽着说：“这是我见过最动人的‘技术融合’。”
西、ICU窗外的槐树叶
论坛结束后，黄卫国首奔医院。母亲躺在ICU里，手腕上缠着约束带，床头挂着的病历卡写着“阿尔茨海默病重度”。秀兰正在给她擦手，老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清明：“秀兰，卫国爱吃槐花饼，你记得留糖......”
“妈，我在。”黄卫国握住母亲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老茧正在消退。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响，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认“槐”字，是用树枝在地上写的，旁边还画了只蝴蝶。
林晓雯打来电话时，他正对着母亲床头的平板电视发呆。屏幕上循环播放着“蝴蝶数据库”的内容，当母亲的剪纸动画飞到屏幕边缘时，星禾忽然伸手去抓，奶声奶气地喊：“奶奶，飞......”
“黄主任，省厅想把您的课例做成慕课。”林晓雯的声音带着兴奋，“我们打算用VR技术复原您母亲的‘泥浆槐树’，再加上AI语音模拟她的讲解......”
“停。”黄卫国打断她，“用真实的槐树叶吧。让学生们自己去捡，用胶水粘在纸上，像我母亲当年那样。”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他听见鼠标点击的声音，想象着林晓雯在教案本上写下“去技术化”三个字。
五、双生花的另一种绽放
母亲出院那天，秀兰把她的剪纸作品集《记忆的针脚》放在床头。老人翻到扉页，那里夹着片真正的槐树叶，叶脉间用细丝线绣着拼音“huái”——是秀兰和星禾一起完成的。
“卫国，”母亲指着树叶，“这是......”
“这是槐树叶，‘木’字旁，右边是‘鬼’。”黄卫国轻轻说，“您当年教我的。”
母亲笑了，笑容里有片刻的清明。她从枕头下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二十三支粉笔头，每支都被削得尖尖的：“给你，补墙缝......”
黄卫国喉头一紧，想起论坛上一位乡村教师的话：“我们没有VR，但我们有泥土和树叶，有想把课上好的心。”他转头望向窗外，东洼小学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又抽出了新芽，在夏日的阳光里轻轻颤动，像极了母亲剪纸里振翅的蝴蝶。
六、星禾的第一堂课
秋分那天，黄卫国带着星禾去给母亲送月饼。老人正在院子里和一群孩子玩“拼音沙包”——那是秀兰组织的“隔代课堂”，让老人教孩子们传统游戏。
“星星，看奶奶！”母亲把沙包抛向空中，上面的“hú dié”字样在阳光下闪烁。星禾咯咯笑着去抓，忽然踉跄着扑进母亲怀里。老人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动作熟稔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黄卫国躲在树后，用索尼DV摄像机记录下这幕。当母亲把星禾抱上石凳，用树枝在地上写“秋”字时，他看见老人的手不再颤抖，笔画虽然缓慢却坚定，像极了自己第一次教学生写字的模样。
镜头里，星禾的手指跟着树枝移动，忽然抓起旁边的粉笔，在母亲画的“秋”字旁边添了个圆圈——那是她学会的第一个符号，代表太阳。母亲望着那个圆圈，忽然笑出了眼泪：“卫国，你看，星星会写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