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等我回来
一个队员的盾牌被砍得稀烂,跟着就被三四把刀扎进了肚子里。
“顶住,顶住!”
刘启大吼,声音几乎劈裂。
他挥着刀冲到最前,接连斩倒几个敌人。
但实在人太多,眼见着哪边都在上人,怎么砍都砍不尽。
乡团的阵型,被一点点压缩,包围圈越来越小。
就在他们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乡团在此,匪寇受死。”
是张铁山,他带着一百人的援军,终于赶到了。
一百名乡团队员,像下山的猛虎,从黑风寨主力的背后,狠狠地冲了过来。
黑风寨的土匪,正在全力围攻刘启,根本没想到背后会突然出现敌人。
他们的阵型,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战场上的形势,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黑旋风在山顶上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刘启竟然还留了后手。
“撤,快撤。”
他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再打下去,他们这两百多号人,今天就要全交代在这里。
黑风寨的土匪听到撤退的命令,如蒙大赦,扔下几十具尸体,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山里。
刘启的人也伤亡不小,五十个人里,倒下了十几个,剩下的人个个带伤。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没有下令追击。
这一战,虽然赢了,但也赢得侥-幸。
他还是小看了黑风寨,也小看了他们背后的人。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
刘启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走到一个死去的队员身边,默默地替他合上了眼睛。
“兄弟,我答应你们,这个仇,我一定百倍奉还。”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队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下溪村,一股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出去时是五十条汉子,回来的,只剩三十八个,而且人人挂彩。
剩下的十二个,就那么永远地留在了断魂坡。
村口早就聚满了人,一看到那些被抬回来的尸身,人群里立马就响起了哭声。
乡团的队员们,脸上再也找不到前些天的骄傲劲儿,只剩下一片被血水泡过的麻木和冰冷。
他们是赢了,可这代价,大得让每个人心里都跟堵了块铅似的。
赵虎一条胳膊用厚布胡乱缠着,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成了暗褐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闷着头,一趟趟地将牺牲兄弟的尸身,亲手抬进了祠堂。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兄弟,是为了护住刘启,说到底,是为了护住整个乡团才死的。
这笔血债,现在已经不单是刘启一个人的了,它属于整个下溪村。
刘启没有去安慰谁,他只是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祠堂里那一排排冰冷的尸身。
他比谁都清楚,这会儿,悲伤没用,眼泪更没用。
想告慰这些死去的兄弟,只有一件事能办到,那就是用仇人的血,来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当家的,县尉衙门……来人了。”
刘宽头脚下赶得急,快步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是王景派人传的话,指名道姓让你马上去衙门见他。”
偏偏挑这个节骨眼上传话,安的什么心,再明白不过。
王景那头,八成是已经收到了黑风寨失手的风声,他这不是来问罪,就是来施压的。
“刘启哥,不能去!”
赵虎从祠堂里头猛地冲了出来,一双眼熬得血红。
“这不明摆着是鸿门宴吗?王景那老狗,肚子里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是啊当家的,咱们刚折了十几个兄弟,这时候去,不等于把脸伸过去让他打?”
张铁山也开了腔,他更担心的是,王景会借着这事儿大做文章,直接给这次的火并扣上一顶“乡团私斗”的帽子,然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乡团的兵权给收了。
官场里头,这种卸磨杀驴的手段,实在太常见了。
你打了胜仗,功劳不一定有,黑锅倒可能背上一口。
“他叫我去,我能不去?”
刘启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乡团,名册上,归他管。”
“他的命令我们不听,那就是公然抗命。正好给了他带兵来剿了我们的借口。”
“他就是要逼我过去,逼我在全镇人的眼皮子底下,向他低这个头。”
“他算盘打得精啊,只要我这个当家的头低了,咱们乡团好不容易聚起来的这股气,也就散了。”
所有人都没话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刘启说的,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你明知道前面就是个陷阱,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跳。
谁让规矩是人家定的呢,你只要还想在他画的这个圈子里混,就得听他的。
“我回屋换身衣裳。”
刘启转过身,往自己屋里走。
“赵虎,让弟兄们都把家伙擦亮点儿,然后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县尉衙门的后堂,空气比外头的冬天还要冷上几分。
王景高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个茶杯,却一口都没碰。
陈泰就站在他边上,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毫不掩饰。
他们早就得了消息,黑风寨是没能要了刘启的命,可也让乡团赔进去了十几条人命。
这个结果,在王景眼里,算不上顶好,但也不算坏。
他要的,就是敲打,让刘启那小子知道,在这平阳镇,谁才是天。
刘启是独自一人走进后堂的。
他孤身一人,换了身干净的黑衣,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潭深水。
“草民刘启,见过县尉大人。”
他只是稍稍拱了拱手,腰杆挺得笔直。
王景的眼睛不易察觉地眯了一下,心里头腾起一股子不痛快。
他本来以为,刘启进来时,不说惶恐不安,至少也该是满脸的悲愤。
可眼下刘启这个样子,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发毛。
“刘练使,你胆子不小啊。”
王景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谁给你的权,让你擅自带乡团出镇,跟人火并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给本官捅了多大的娄子?”
他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压下来。
要把这次的冲突,直接钉死在刘启的个人行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