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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房屋里，今日破天荒地点亮了堂屋里的松油灯。
林老太太忧心忡忡地看着屋里的儿子儿媳和孙辈们，“都别不吭声，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
大房长子林胜对自家媳妇陈氏使了一个眼色。
陈氏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老太太，“祖母，孙媳妇听闻又有西戎军出现在附近也吓了一跳，若我们也像别家一样，带着一家老小出去躲一躲，也难保不会在别的地方遇见西戎军。”
“孙媳妇说的对，我这把老骨头半截都入土了，也没那个精神头东奔西走。”
老太太说着看向林清福夫妻俩，“走出去也没个亲戚投靠，那跟出门做流民有甚区别？”
周氏讪讪一笑，“婆母说的对，儿媳倒有一姑姑嫁到北冥南方边陲，只是她多年都没回过娘家，也不知道她人在还是不在了。”
她就知道，老太太指望她娘家姑姑能帮一把。
周氏姑姑原本不是远嫁，是夫家从商，去边陲是为了家里生意，或许是边陲更好赚钱，一家人就再也没回来过。
周氏自己也想有个靠谱的亲戚，奈何姑姑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想指望也指望不上。
“那可如何是好，西戎军进村除了抢粮还抢未成亲的女子，我们倒没啥好怕的，就是妹妹她……”林胜欲言又止，林兰香听得头皮发麻。
隔壁村有女子被西戎军带走，己经有近半年没见人影了，死不见人，活不见尸，一家人连哭的地都没有。
周氏自然也舍不得女儿受辱，一咬牙，“我明儿个就去托媒婆给兰香保媒，断不能让林家女儿有一丝闪失。”
周氏知道婆母一向不信任自己，拿林家门风来说事，老太太总不会反对。
老太太微微颔首，“这事老大家的去办，越快越好，不过咱们也不能随便把兰香许了人家，至少要对方家里稍微殷实一些，顿顿吃得起肉才行。”
林兰香一听急眼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家娘亲，周氏一脸难为情地道：“听你祖母的，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这年头，家里吃得起肉的都是富裕人家。”
“娘！我不嫁，要是有西戎军进村，我就先一头撞死，定不辱林家门风。”林兰香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她不要顿顿有肉吃，她想嫁给喜欢的郎君，只要跟那个人在一起，就是顿顿吃地瓜都是香的。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平时手指破点皮都要掉眼泪，要一头把自己撞死，你觉得自己能做到？”
听着老太太的话，林兰香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如坠冰窟。
自己时常伺候祖母，照顾她吃喝，原来她舍弃起自己来并不会心软，与舍弃那死丫头一个样。
她冷冷地瞥了老太太一眼，恨恨地道：“不劳祖母担心，我做得到！”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到自然是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像你上次说你堂妹，嫁出去家里还能省一个人口粮，香丫头是个懂事的，想必也不愿意给自家爹娘添负担。”
林兰香差点被气笑，那话明明是老太太自己亲口对二叔二婶说的，怎么变成她说的了？
林胜见祖母有主意，拉起陈氏，夫妻俩双双道：“祖母，爹娘，你们早些歇着。”
老太太抬了抬手，“都各自回屋歇着，一会儿孩子该哭闹了。”
孙子孙媳离开，老太太转头看向林清福，“香丫头的事，你这个做爹的怎么看？”
林清福也站了起来，“家里有娘在，儿子自然听娘的，你是香儿的亲祖母，难道还能害了她不成。”
周氏也笑着附和道：“对对对，儿媳也听婆母的。”
“那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老婆子何时亏待过你们大房？桐丫头寻了门好亲事，香丫头也不能太差。”
周氏见老太太难得地对她和颜悦色，一个劲地连连点头。
“婆母说的是，你看桐丫头的亲事，一开始儿媳也觉得有些不妥，结果如何？人家攀上高枝了。”
周氏顿了顿道：“今儿个村里人在粮铺前见到二弟家新姑爷了，听说他买了好多粮食，足够顿顿吃白米饭了。”
周氏添油加醋，把老太太馋得目瞪口呆，就连在一旁生闷气的林兰香都瞪大了眼，“娘！你、你说的当真？”
周氏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自然是真的，你不信去问春生他娘，可是她亲眼见到桐丫头的相公从粮铺里出来的。”
“娘说的不对，堂妹都离开小河村了，春生他娘定是认错人了。”
“再说他若买得起一袋袋的粮食，为何那死丫头没送点回家孝敬二叔二婶？”
林兰香转头看向老太太，“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堂妹不懂孝顺你，心里定舍不得二叔二婶挨饿的。”
老太太想了想道：“是那么个理，桐丫头一向是个孝顺的，她怎么可能自己吃白米饭，让老二夫妻俩啃地瓜度日？”
准备回屋的林清福也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周氏，“你们妇人在一起就是喜欢乱嚼舌根，桐丫头若还在这附近，她肯定会回娘家的，以后这话且莫乱说了，免得老二两口子伤心。”
“我没胡说，还有人在村口见到新姑爷和长河说话来着。”
林兰香见自家娘亲一脸认真，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老太太见周氏不似说假，对林清福说道：“你明日去老二家问一问，问长河是不是见到孙女婿了，若真有其事，让长河去将桐丫头两口子叫回来，我老婆子还没见过孙女婿呢。”
林清福点头：“娘早点歇着，儿子明早就去老二家走一趟。”
林清福打了一个哈欠回了屋，周氏笑呵呵地道：“听说桐丫头的相公模样俊美，儿媳也好奇，他究竟是啥模样，让见过的人都在夸。”
“有啥好看的？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夫妻过日子，还得是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才算美满。”林兰香黑着脸，丢下一句话酸溜溜的话就回了屋。
老太太冲离去的背影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哪来的美满！”
周氏见祖孙俩暗地里较着劲，连忙上前扶起老太太的胳膊，“婆母别跟香儿置气，儿媳送你进去安置。”
林兰香回屋后，倒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首淌，她在心里把老太太骂了好几遍。
要她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