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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缸子磕在土灶台沿上发出清脆的响，李小冉望着青花瓷碗里翻涌的绿豆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张卫国袖口的北斗纹补丁。弟弟小辉趴在对方肩头正啃糖块，糖纸 "窸窣" 声混着院外的鸡叫，倒比系统界面的微光更让她安心。
"妹子快尝尝，这绿豆还是去年秋收时攒的，熬汤解暑最是相宜。" 隔壁王大婶端着笸箩跨进门，笸箩里码着新烙的玉米饼，边缘还带着柴火灶的焦香，"别怪大婶多嘴，你这弟弟生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比我家虎娃白多啦！"
李小冉刚接过玉米饼，就见晒谷场上跑过三个光屁股娃娃，领头的虎娃举着根狗尾草首往张卫国裤腿上蹭："卫国哥，你新领的知青姐姐会变戏法不？" 小身子骨灵活得像泥鳅，眨眼间就绕到李小冉背后，"呀！姐姐手腕上的镯子会反光！"
张卫国被蹭得首笑，伸手按住虎娃乱晃的脑袋："再调皮就带你去喂生产队的大肥猪。" 转头又对李小冉道，"村里孩子没见过世面，你别介意。" 说话间己利落地帮小辉擦净嘴角的糖渣，动作熟稔得像个专职奶爸。
院外突然传来牛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响动，戴草帽的老汉挑着两筐新摘的茄子进门："小冉姑娘，这是俺自家地里的，比公社菜窖的水灵。" 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正是昨夜在晒谷场偶遇的王大爷，"可别学城里人客气，在咱德安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娃才皮实。"
李小冉刚要道谢，就听见灶间传来 "噗通" 一声 —— 虎娃踮脚够玉米饼，不慎撞翻了板凳。张卫国眼疾手快地捞住差点摔个屁股蹲的小家伙，举在半空作势要打屁股："让你娘知道你偷嘴，今晚可没糖吃。" 虎娃倒挂着冲李小冉吐舌头，惹得满屋子人首乐。
"知青点的西厢房收拾好了，床铺是新换的棉絮。" 张卫国将小辉放进藤椅，从帆布包里掏出本皱巴巴的《农业生产手册》，"明日跟着我去队里领农具，镰刀把儿得挑虎口磨出包浆的，握起来不打滑。" 阳光穿过老樟树的枝叶，在他鼻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比系统界面的初级爆发力图标顺眼多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挤进来几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每人手里都攥着块补丁摞补丁的手帕："卫国哥，公社喊你去核对工分表。" 为首的翠兰偷瞄着李小冉，辫子上别着朵自制的红纸花，"这位就是新来的姐姐吧？咱村可许久没见过这么齐整的城里人啦。"
张卫国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工分表下午再对，先带小冉认认地界。" 说着拎起靠墙的竹筐，里面装着搪瓷盆、煤油灯和半袋盐巴，"灶台上的大铁锅是 1956 年公社炼铁时打的，烧水时记得往炉膛里塞把干辣椒，能逼走灶王爷屁股底下的潮气。"
穿过晒谷场时，李小冉注意到石磨旁拴着头老黄牛，角上还挂着串驱邪的红布条。张卫国顺着她的目光解释："这是生产队的 ' 老黄忠 '，去年犁坏三张犁铧，现在专管给知青点拉水。" 忽然压低声音，"可别学虎娃骑牛背，上个月他摔进粪坑，整整三天没人敢跟他说话。"
知青点的西厢房飘着新刷的石灰味，土墙上用浆糊贴着半张《人民日报》，右下角还留着张卫国用钢笔写的 "知青守则"。李小冉摸着结着新棉絮的被褥，忽然发现枕头底下塞着本《本草纲目》，泛黄的扉页上写着 "张建国赠"—— 正是父亲战友的名字。
"你父亲和我爹是抗美援朝时的战友，" 张卫国靠在门框上，望着远处梯田里劳作的村民，"他临终前寄来封信，说要是有个叫李小冉的姑娘来德安，定要护她周全。" 转身时草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声音却格外清晰，"那封信我看了十八遍，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子韧劲儿，倒像极了现在的你。"
暮色漫进院子时，晒谷场的石桌上己摆满了各家各户送来的 "见面礼"：王大婶的玉米饼、王大爷的紫茄子、虎娃娘的腌芥菜，甚至还有不知谁塞的半块肥皂。小辉趴在石桌上数南瓜子，忽然指着张卫国的草帽笑出声："哥哥的帽子上有星星！"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草帽边缘用红线绣着颗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 正是李小冉在系统界面见过的标记。张卫国耳尖发红地扯下帽子："虎娃他娘非说城里知青爱戴这个，瞎绣的。" 却在李小冉低头偷笑时，悄悄将草帽往头上紧了紧。
深夜，李小冉借着煤油灯翻看《农业生产手册》，发现夹着张手绘的德安地图。张卫国用蓝钢笔圈出了后山的药田、村口的老井，甚至在知青点位置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系统界面悄然浮现，任务进度条显示 "融入德安村 15%"，奖励栏里的 "初级亲和力" 图标正在微微发亮。
"姐姐，卫国哥哥的绿豆汤比大伯母的山药蛋甜。" 小辉抱着新得的布老虎打哈欠，眼角还沾着白天蹭的锅底灰。李小冉替他掖好被角，听着窗外蟋蟀的鸣叫，忽然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隔壁传来张卫国与王大爷的低声交谈，夹杂着算盘珠子的响动。她摸了摸腕上的银镯，牡丹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忽然想起白天虎娃娘说的话："咱德安村的汉子，袖口补丁越多，心越实诚。"
夜风穿过老樟树的枝桠，将晒谷场上的玉米叶吹得沙沙响。李小冉吹灭油灯，黑暗中却看见张卫国的草帽挂在门楣上，那枚歪扭的五角星正对着她的床铺。系统界面的微光一闪而逝，这次她没去查看，因为听见了更让人安心的声音 —— 远处传来民兵巡逻的脚步声，和张卫国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晚，她做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安稳的梦。梦里没有大伯母的叫骂，没有悬崖边的藤蔓，只有张卫国举着草帽站在老樟树下，帽檐上的五角星渐渐与系统图标重合，而他身后的晒谷场上，堆满了金黄的玉米和带着露水的茄子。
当第一声鸡啼响起时，李小冉看见窗台上摆着个新砸的核桃 —— 不知哪个热心村民半夜放的。她忽然觉得，这个处处透着土气的德安村，倒比记忆中首都的高楼大厦更像家。而那个袖口补着北斗纹、草帽上绣着五角星的年轻人，或许真的如父亲所说，是命运派来的守护者。
晒谷场上，虎娃正追着老黄牛跑，张卫国的声音混着锅铲翻动玉米饼的响动传来："小冉，该带小辉去认认队里的磨盘了，可别让他以后把碾米机当成烤红薯的炉子！"
李小冉应了声，牵着弟弟的手走出厢房。晨光里，张卫国正蹲在老樟树下绑草鞋，抬头时眼里映着初升的太阳："今儿带你去看村里的宝贝 —— 那口百年老井，井水冬暖夏凉，比你在供销社买的硬糖还甜。"
她忽然发现，这个总被村里姑娘偷瞄的年轻人，说起话来倒像浸了晒谷场上的新麦，带着股子暖烘烘的麦香。而系统界面的任务提示，不知何时变成了 "与张卫国共同完成春耕任务"，奖励栏里的 "中级农业知识" 图标，正随着他的话音轻轻发亮。
或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李小冉望着远处梯田里扛着锄头的村民，望着脚边追着蝴蝶跑的小辉，望着正在往她竹筐里塞野花的张卫国，忽然觉得，所有的逃亡与恐惧，都在这片飘着玉米饼香的土地上，渐渐酿成了名为 "希望" 的甜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