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在苏浩的劝说下来到了劳动局讨要说法,劳动局的工作人员表情麻木地听着他愤怒的控诉似乎不为所动。也许对他们来说像他这样的工地纠纷太多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于是就爱理不理的说:“你们签了劳动合同没有?有没有做工伤鉴定?要是没有你们先私下协商嘛。”
也许这是个清水衙门,工作人员的工作热情不高,说完就把老徐凉在一边忙别的事了。老徐恼火的差点要破口大骂,但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克制,激动的冲着那个工作人员说:“要是能协商还跑到你们这干啥?”说着就拆开了缠在手指上的纱布,露出己经干了血迹的半截手指,急赤白脸的说:“这不是工伤是什么,还用去搞啥球鉴定,难不成我自己把手剁了来讹诈他们吗?”工作人员看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更不搭话,索性拿过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走!”老徐看在这里得不到效果,黑着脸一把拉着苏浩走了出来,走了几步就把这股邪火撒在他的头上:“你出的这叫啥球主意?”一路上老徐情绪暴躁不停地骂骂咧咧,回到工棚以后气急败坏摔盆扔碗的发泄着。这么一折腾手指的伤口又崩裂了,于是就打发苏浩去医院给他买药。
苏浩从医院回来老远就看到一群人聚拢在工地的吊塔下面,他往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我的个妈呀!老徐在十几米高的塔吊上面首呼老板的名字:“赵正君,要是你不赔偿我就从上面跳下去,不要把老子给逼急了。”
苏浩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塔吊那么高一不小心摔下来非死即伤,他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拨开人群带着哭腔冲上面喊:“干爹,你赶紧下来,不要命了,想想家里人,你要是有个意外,他们咋办?”
只听老徐在上面喊:“你别管老子的事,老子既然敢上来就没啥好怕的。要是我真死在这儿,你去给你干娘捎个信儿让她带好娃娃,就不枉我教你一场。”
苏浩眼泪巴巴的还想再劝,老徐不耐烦的冲他吼道:“你给我滚远点,省得老子摔下去的时候把你也砸死了。”吊塔下面的人群乱哄哄的,苏浩从工友的议论中才知道这天有县级领导来工地视察,老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趁机爬上塔吊以这样的方式讨要赔偿。
老板这个时候不得不妥协,一边答应条件稳住他然后又报了警,老徐这才慢慢地从吊塔上滑下来。可刚落地没几分钟,随着一阵呜呜的警笛声一辆警车随即而至,然后以扰乱社会秩序对他进行了拘留。在被带上警车的那一刻,老徐看苏浩难过,就说:“孩子,知道我为啥不让你跟我干这个了吗?咱农民命贱球的很,啥都要拿命换,你看看老子这法子有效果吧,咱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花花肠子,都是被这帮王八羔子逼的。”苏浩听得很是心酸哽咽着说不出话。
老徐看他眼泪滚滚,反倒安慰他说:“我又死不了,你哭个啥?”在工友们的围观中老徐被拉上警车绝尘而去。
警察考虑老徐的特殊情况也没难为他,关了一天就把他放了出来,经过这番不要命的折腾总算是拿到了几万块的赔偿。出来以后,老徐请苏浩和几个玩得不错的工友一起吃饭,老徐举起杯子难得说了一堆客气话:“我这事要谢谢你们了,啥也不说了,来,喝酒。”
一个工友说:“说这些干啥,大家出门在外互相帮衬,谁还没个马瘦毛长的时候了?”
一番推杯换盏后,赵大福说:“你应该谢谢你这个干儿子,你出事这几天,他都快急死了。”
老徐抿了一口酒,感慨的说:“是呀,我平时没少让他受委屈,可这孩子品行好,人有难处的时候就知道谁亲谁近了。”然后破天荒的要给苏浩倒酒。
苏浩见他这么客气反倒有些不适应,忙用手拦着说:“干爹,我一个小孩子只是跟着瞎着急帮不上啥,都是大伙在帮忙,再说我的工钱还是你们帮我要的,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王天来马上接过话,开起了玩笑:“老徐,你看这孩子多懂事,你有闺女没,让他给你当女婿得了。”
老徐哈哈一笑:“老子倒是想,可我那俩都是带把儿的。”然后看着赵大福问:“你呢,老家伙。”
赵大福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大的一个,被他这么一问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老子的外孙都快有他这么大了,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喽。”
苏浩被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有些害臊,忙打岔说:“干爹,你手这样了以后怕是也不好干这个了,以后打算咋办?”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干啥,看看能不能开个石材店?”老徐淡淡地说。
大伙边吃边聊,话题又扯到这次的事故上,大家都埋怨老徐太冲动了,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老徐脸色凝重抽着烟半天没说话,抽完烟吐掉烟头,这才不急不缓的说:“咱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知道去哪里请律师,去劳动局人家搭理咱吗?”
大伙听得心情沉重,赵大福跟着说:“是呀,咱又不懂那个,能有多少精力跟他们耗,咱一天不干活家里的娃娃可能就要饿肚子,为了那点工钱请律师取证咱耗不起那个功夫,我在工地上干了这么多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太多了,你干爹这样算是好的了,有的人根本就拿不到钱,哎!找谁说理去?”
老徐听得满脸愤慨:“我也不想这么干,虽说咱农民命贱,可谁不怕死呢,被逼到这个份上能咋办?”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很是沉闷。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老徐接着对大伙说:“老子要走了,你们还留在这儿给这个王八蛋干嘛,一起走了算球。”
赵大福犯难的说:“现在走不是白丢了工钱嘛,我们可没你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反正马上就到年底了,干完了就不来了。”
老徐表示了理解,给大家倒满酒后,说:“喝,啥也不说了,高兴点。”
这时有人问:“徐哥,你走了,林仙儿那婆娘咋办,你出事了咋没见她来看你?”
老徐对林仙儿这个露水夫妻好像不大在乎,大家一拍两散各不相欠,他无所谓的说:“咋了,你想接手,不就是个女人嘛,你要了你就拿去用吧。”
平时爱开玩笑的赵大福老爷子并没跟着开玩笑,只是叹息了一声:“这个绝情的女人,哎——”
老徐看他欲言又止,就问:“你叹个啥气,女人不就那样嘛,人家看我倒霉了还不离我远点。”
“你还不知道吧?”赵大福说得吞吞吐吐。
“啥?”老徐一脸疑惑。
赵大福迟疑着说:“我这几天看这婆娘和熊三勾勾搭搭的,狗日的,看你这样马上就翻脸了,真不是个东西,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你前脚出事她后脚就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了。”
老徐也没吃熊三的醋,依然无所谓的说:“这样也好,也不亏欠她啥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难道还真把她带回家呀?”接着又嘿嘿一笑说:“狗日的她咋会看上熊三这个怂货,长得比老子还拧巴。”
有人开玩笑说:“肯定是熊三那货活儿比你好呗。”老徐哈哈一笑自嘲道:“他妈的,老了不中用了,不想那么多了,爱咋咋滴。”
第二天早上,苏浩正准备收拾行李回家,老徐急匆匆地赶过来一把拉着他说:“走,跟我走一趟。”
苏浩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就问:“干爹,咋了,又出啥事了?”
“林仙儿那婆娘在我那闹呢。”老徐边走边说。
苏浩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们俩不是没事了吗,她去闹啥?”突然脑子一动,就笑着说:“干爹,你魅力蛮大的嘛,是不是林婶儿舍不得你走呀?”
老徐可没心思和他开玩笑,瞪了他一眼说:“你少在这儿扯淡,啥她舍不得老子走,她是舍不得老子的钱,这婆娘看我手里有钱了,哭着闹着要钱呢?”
“啥?你的钱跟她有啥关系嘛?”苏浩越听越糊涂。
“要是他跟你一样明事理就好了,遇到这个不讲理的婆娘有啥办法,她威胁我说不给她分一万块钱就要去告老子,我这点钱要的容易吗,哪能就这样给了她?”
“啊!”苏浩听得吃了一惊,又问:“告你啥?”
“她说要告老子重婚罪。”老徐这个不懂法律的老粗说到这里脸上现出疑虑,接着问:“你说她真要告了,警察会抓我去坐牢吗?”
苏浩虽然不懂法律,可还是懂一点基本的常识,这个林仙儿真是想钱想疯了,她和老徐勾搭成奸最多算是非法同居,怎么能扯到重婚罪呢?想到这里就幸灾乐祸的说:“干爹,这下玩出火了吧,你打算咋办?”
老徐见他这样,就没好气的说:“少给老子打哈哈,事都出了你说这个有个球用,你是不是有啥主意了?”
苏浩想到林仙儿的泼辣没有把握,只好说:“先去看看再说。”
到了老徐的住处进了屋里,房间的东西己被林仙儿摔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看样子她己经闹过一场了。林仙儿看到他们进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披头散发悍如泼妇,难怪连老徐这样的活阎王也拿她没辙,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了。
还没等他们说话,林仙儿就冲老徐撒起泼来:“咋,还请个帮手过来,不管谁来少一分都不行,你看着办吧,不要以为老娘是个女人就好欺负。”老徐这个暴脾气算是遇到硬茬子了,无计可施,只好坐在凳子上阴着脸抽着烟一声不吭。
苏浩看气氛紧绷就想劝林仙儿几句,可刚想张口说话就被她打断了:“你个小娃娃咋还管起我们大人的事了,你懂个啥?”
苏浩不敢和她顶撞,软声细语的对她说:“林婶儿,你也知道那些钱是干爹拿手指换来的,以后他就不能靠这个手艺挣钱了,你一下要那么多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林仙儿哪会把这个小屁孩放在眼里,根本不买他的帐,冲他凶道:“你个娃娃知道个啥,毛都没有长齐就学会替人出头了,该干嘛干嘛去?”
林仙儿说完就不再搭理他,然后冲老徐说:“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告你,咋?玩女人不给钱呀,老娘陪你这么久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林仙儿这一通连珠炮的发难,不仅让苏浩一脸尴尬,更把一声不吭的老徐惹毛了,‘蹭’的一下从凳子站起来指着她骂:“老子咋就对不住你这个臭婆娘了,我受伤的时候你死哪儿了,你和熊三勾勾搭搭以为我不知道,好说歹说不听讹到我头上了,不要把老子惹火了。”
苏浩一看泼妇杠上了莽夫,怕这倆货打起来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赶紧对林仙儿说:“林婶儿,你和干爹又没结婚咋个告他重婚罪,你们最多是同居,你也是有家庭的人,要是这事儿闹大传开了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吧,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浩的话首切要害,林仙儿原本己经把老徐弄得骑虎难下,想着总能从他那弄点钱,没想到栽在这个小屁孩的手里以至功亏一篑。恼恨之下有些气急败坏,一把掀翻了桌子,然后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哭起来:“你们男的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老徐看她哭得梨花带雨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两人好过一场,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说:“仙儿,老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歹跟过我一场,我给你1000块给你买点东西,咋样,以后你跟谁好是你的事。”林仙儿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从老徐手里接过钱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老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骂道:“熊三这狗日的也忒不是东西了,居然算计到老子头上了,真想打他狗日的一顿出出气。”
苏浩怕他的倔脾气又闹出什么乱子,急忙劝道:“算了,也不一定就是他的主意,咱马上就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老徐恨恨的说:“不是他是谁,林仙儿那婆娘能想出个这?”然后‘呸’的一声吐掉烟头,说:“算球了,便宜他狗日的了。 ” 接着就感慨的说:“看来多读点书还是没坏处,你这小崽子平时闷不出溜的,关键时候还是帮了大忙,要不是你老子就要大出血了。”
苏浩想起林仙儿那怨恨的眼神,叹息了一声:“林婶儿要恨死我了。”
老徐不再和他啰嗦什么,吩咐他说:“你去把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咱们一起打车回去。”
苏浩想想这些天在工地上发生的糟心事,这个破工地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收拾好行李和老徐一起到镇上打车回家。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第14章 野花有毒悔莫及 雪上加霜降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