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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工地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中风吹日晒的劳作，几个月下来，苏浩的脸上和胳膊上都留下了紫外线肆虐的痕迹，他终于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干完一天活回到那个怪味弥漫的工棚里，躺在床上一仰头就看到顶棚上面那些被蜘蛛网粘着的苍蝇和飞虫，他突然对它们产生了怜悯，它们和自己一样垂死挣扎无处可逃。
有人说劳动光荣勤劳致富，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屁话，农民辛勤劳作到头来依然改变不了贫穷，大多数改变命运的还是出身，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一出生就前程无忧，富二代们在娘胎里就注定了锦衣玉食。
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伴随他的是与生俱来的贫穷，没有拼爹啃老的资本，唯一能做的就是靠勤劳的双手去改变命运，在这里一切眼泪和哀怨都显得矫情做作，这就是自己的宿命。虽然他不怕吃苦受罪，可还是对干爹心存不满，这老家伙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发脾气，想到这些他就格外的委屈，对这个干爹没有了半分的敬意，甚至从心里对他产生了怨恨情绪。
一次砌墙的时候，老徐让他帮着放水平线，稍微放偏了一点，老徐吹胡子瞪眼对着他就是一通骂：“给老子放好点，连这点球事都他妈做不好你说你活着有啥用，要是老子干脆一头撞死算球，饭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他越骂越让苏浩紧张得放不好，把这个活阎王惹急眼了，一脚把一小桶水泥浆踹到苏浩的脚面上，露出一脸凶相，吼道：“你狗日的眼睛长在球上了，偏了这么多你看不到呀，要都和你一样还不他妈喝西北风，能干了就干，不能干趁早给老子滚蛋。”老徐不仅嘴巴骂人，还用那双凌厉骇人的眼神瞪人，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早把他生吞活剥了。
苏浩憋屈的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呀，恨得牙痒痒的，心说老子好歹是你干儿子，你他妈仗着有点手艺咋一点人情都不讲，牛气什么？他努力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滚出来，对着这个喜怒无常的老不死的，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越想越觉得委屈，真的想一走了之算球，何必呆在这个鬼地方受这种鸟气，真是受够了。
回到工棚一生气也不和老徐说话，暴脾气的老徐更是懒得搭理他这个小毛孩子，不给你娃娃点厉害尝尝，你以为打工就那么容易，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就别跟着老子混，老子就这个臭脾气。
两个人谁也没有搭理谁各自睡觉，苏浩闷头在被窝哭了一鼻子，后来又想想老爹说过的话，再说退学也是自己的选择这样回去怎么给老爹交代，想起二叔那两个可怜的娃娃，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怎么照顾娃娃们上学，想到这些他自我安慰说，农村的老头不都是这个德行嘛。
后来老徐再发脾气的时候他就当耳旁风了，你骂你的我干我的，老徐发现他挺能忍反而对他友善了许多，嘿嘿笑着说：“他妈的，小崽子你狗日的不错嘛，能受得了我的臭脾气，有种，对老子的口味，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以前跟过我的徒弟受不了都走球了，看不出来你细皮嫩肉的还能受得了，不错呀。”
苏浩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怵他，就驴上坡说：“干爹，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出来学手艺哪能不受点委屈呢？”
老徐听得哈哈一笑，瞪他一眼说：“你他娘委屈啥了，我是你干爹又是你师傅骂你几句咋了，还想给老子记仇还是咋的，老子小时候学艺也是这么过来的，不吃点苦受点委屈，你能学个啥球？”
苏浩顺着他的话说：“干爹教训的对，老话说严师出高徒，玉不琢不成器嘛。”
老徐被他拍得很美气，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不过还是改不了那一口脏话说：“嗯，这话不错，你狗日的越来越上道了，你能这么想就对喽。”
老徐心情高兴时要骂人，不高兴时也要骂人，闲暇之余，他喜欢和另外几个老头一起光着膀子喝酒打牌，喝多了还喜欢耍个酒疯，急眼了就破口大骂，酒醒了又跟没事人一样，大家都知道他这脾气也就见怪不怪了。
慢慢地苏浩和这个怪老头处出了感情，每次看到他喝酒就劝他说喝酒对身体不好，可老徐满不在乎的说：“老子一辈子就这球样子，和你们年轻娃娃不一样，岁数大了，烟不能少酒不能断，就这么点爱好，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还管球它身体好不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苏浩听着他糙中带酸的话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老头，未免有些替他难过，安慰他说：“干爹，你身子这么硬朗，一顿能吃几个馒头，咋说这话，你肯定能长寿。”
老徐并不领情，白了他一眼说：“你少给老子拍马屁，老子啥身体自个儿能不知道？天天在这工地上日晒风吹的吸灰尘，罪没少受，临老了没挣下钱。”说着长叹了一声：“哎——，他娘的，咱农民就这个球样子，你说你个年轻娃娃在这儿能混出个啥出息？”
苏浩听得心里颇为难受，说：“干爹，你不教我了吗？”
老徐自顾自点起一支烟慢慢悠悠的抽起来，抽完掐灭烟头扔在墙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语重心长的说：“娃娃你和我们这些死鬼老头不一样，我们这些棒槌都是些大字不识的文盲，只能在这鬼地方做苦力，临老了落下一身病，你应该到沿海大城市闯闯，在这山沟里混一辈子还不是这个臭德行，你想想老子的话是不是这个理儿，你跟老子混下去怕是讨个婆娘都难，你还混个啥？”
苏浩听得心里一暖，说：“干爹，我再跟你学一阵儿吧，技不压身嘛，以后自家盖房子好赖也能搭把手嘛。”
老徐爱搭不理的说：“随你的便，听不听是你的事，以后在这工地有个啥幺蛾子别说老子没告诉你。”
虽然老徐嘴上那么说，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教了他很多，看多了以后，苏浩就想试试自己学得怎么样了，他趁老徐抽烟的功夫就自告奋勇的说：“干爹，你多歇一会儿，我来弄一下子。”
老徐瞟了他一眼说：“也好，看你这么久有没有学出个啥，砌得好老子晚上请你喝酒，要是砌不好老子踹你狗日的几脚。”经过老徐这几个月的精心指导，苏浩也掌握了一些窍门，熟练的拿起泥瓦刀手中飞舞着砖头，十多分钟就砌好一排整整齐齐的红坯墙。
老徐对于他的表现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师了，可还是照着他的屁股来了一脚。苏浩以为自己砌得不好惹他发火了，没想到老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骂道：“狗日的，你学的倒蛮快，你再学下去老子就要下岗了。”
苏浩听得如释重负，感觉硬气了不少，说道：“干爹，你永远是我师傅，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娃儿，哪能威胁你老人家的江湖地位。”
老徐少有的哈哈一笑说：“少给老子灌迷魂汤药，夸你一下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来，接着弄，老子今天高兴给你当小工递砖拌泥浆。”
苏浩暗自窃喜，嘴里却说：“哪敢让干爹干这样的活儿，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老徐心里高兴但嘴巴不饶人，训道：“少废话，趁着老子心情好你好好表现，表现好了我晚上请你喝酒。”不到收工时间，苏浩就提前完成了任务，老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收工以后破天荒的请他喝了一次酒。
到国庆节放假的那天晚上，老徐带着他和几个玩得不错的老头一起去镇上的夜市闲逛。在夜市大家吃了一些凉菜啤酒，推杯换盏酒足饭饱以后，老徐对他说：“小崽子，你先回去吧，我们老哥儿几个再去逛逛。”
苏浩知道他们几个又要去找女人了，每到放假发工钱的时候，这些老婆没在身边的老头们就来到镇上那些简陋古朴的小巷里把压抑了许久的空虚排解出去。
苏浩只好知趣的说：“好，我去看看夜市有没有旧书摊买几本书带回去看看？”
老徐不耐烦的说：“真求啰嗦，跟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旁边的老头王天来笑道：“老徐你狗日的是不是憋不住火了，看把你猴急的。”
老徐哈哈一笑说：“你狗日的不也一个球样，说老子干球？”
“狗日的咋还不睡？”老徐回来的时候己是晚上十点多，好像又喝了不少酒，手里还拿着没喝完的酒瓶子，醉醺醺的一身酒气扶着门框歪着头看苏浩在看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浩看他喝得五迷三道不敢去招惹这个愣货，免得又招他一通骂，只好说：“晚上喝点酒肚子闹腾，睡不着看会儿书。”
“啥睡不着？”老徐一脸猥琐摇摇晃晃灌着酒，嘴巴不闲着，淫邪的一笑说：“你狗日的是不是看我们去搞女人你也想了，你还是个原装货吧，还是你好呀，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老鬼学，女人那东西碰不得，只要一碰就见天想了，既花钱又废精。”说着就摸到自己床前踢掉脚上的鞋子‘扑腾’往床上一躺，嘴里嘟嘟囔囔骂着：“日他娘的，没搞的时候想，搞了又后悔，他妈的。”他一连串的感慨让苏浩害臊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徐看他一声不吭，抬起头斜眼看了看他，说：“你害臊个球，咋了，是不是看不起老子，你看得起看不起老子都无所谓了，你这个生瓜蛋子。”
苏浩感觉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在冷落他，赶紧说：“干爹，你咋不把干娘接过来给你洗洗涮涮照顾你，免得你一天到晚猴急猴急的。”
老徐还是那副臭德行说：“老子倒是想，你娃娃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一大摊烂事还要忙地里的活儿，都出来了家里的地咋办，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呀？”
苏浩看他说得心酸，就缓解气氛逗他说：“你可以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你跟公牛一样，回去把汤汤水水发泄完了再来多好，免得憋出个好歹来。”
老徐居然被他逗笑了，缓和了语气说：“难得你狗日的还会开玩笑，你以为回去一趟就那么容易，家里恁球远，平时放假也就一天半天的，工地的钱又不是月结的，难道空着手回去呀，有那个来回路费还不如把钱邮寄回去给家里添点油盐酱醋。”说到这里又长叹了一声：“哎——，咱农民苦呀，这个鬼地方娘们都没几个，看到老母猪就跟貂蝉一样，谁不想见天搂着娘们睡觉，可咱农民就他娘的这命，谁他娘的愿意把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便宜了那些野女人？”
说着他居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嗷嗷大哭起来，苏浩从来没看到这个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在人前哭过，一下被他搞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说：“干爹，不要哭了，不早了睡吧，明儿还要上工呢。”
老徐哭得很投入突然被他这么一提醒，感觉在这个小崽子面前哭鼻子有点丢面子，抹了一把眼泪又恢复以前那副凶相，凶道：“老子啥时候哭了，狗日的。”然后把灯一拉凶他说：“睡觉。”
这天，苏浩接到家里来信让他回去一趟，一出来就在工地上混了大半年，还真是有些想家了，老徐知道后带着他到工头那里预支了一千块钱让他带着。
他回村的时候也没人和他开玩笑了，苏家接连的遭遇还是让人同情的，想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家，他心里不免多了几份沉重。
到了家里，他爹去别的村里打短工还没回来，只有大伯和二叔在家，看到他黑峻峻的模样知道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苏浩看到他们心里不好受，尤其看到大伯还是不能原谅他，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些什么，敷衍了几句就跑到村后的寨子里。
尽管如此，可看到家里两个长辈的样子还是心情复杂，大伯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不少，二叔拄着拐棍又当爹又当妈的好像啥也干不了，胡子拉碴精神颓废，哭丧着脸消极到了极点，哎！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到了晚上，他爹苏成耀才从外面回来，苏浩把从工头那预支的钱给了老爹一部分，看二叔腿脚受伤供两个娃娃读书不容易，就把另外一部分拿给了二叔。二叔看他晒得黑不溜秋死活不要，嘴里嘟囔着说：“浩娃子，你在外面挣钱不容易，我咋能要你的钱，把钱攒起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浩见他推辞硬把钱塞在他手里，说：“二叔，这个钱不是给你的，是留给两个娃娃上学用的，你没个挣钱的门路，咋让娃娃们上学嘛？”
二叔听得眼圈发红，不再推辞接过钱，语带哽咽的说：“那我就收下了，就当借你的了以后慢慢还你。”
苏浩听得心中酸楚，说：“二叔，你说啥呢，一家人说啥还不还的，二婶对我恁好，我这会儿挣下钱照顾一下两个娃娃也是应该的嘛。”
“不要给我提那个臭婆娘，丢下娃娃跑了算啥嘛？”二叔听他提到二婶，刺痛他心里那根刺顿时炸锅了。
苏浩急忙替二婶辩解道：“叔儿，你不要怪二婶，她有她的苦衷，二婶那么好的人……”还没等他说完，二叔就打断他说：“你不要再说她了，再说你就把钱拿走。”苏浩看二叔这么固执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来的这段日子，他听到传言说他们苏家是凶宅留不住女人。尽管他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可家里接连发生的变故又不能不信。他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真的是姚明谦家的破窑影响了自家的风水，心里免不了对姚明谦有了几分记恨。
一回来就是半个多月，他爹看家里都忙得差不多了，就说：“家里没啥事你早点去吧，早点把你干爹那身本事学会，等当了大工就没恁累了。”
苏浩想起老徐语重心长的话，觉得干工地不是长久之计，他也不想一辈子把自己扔在工地上，就把老徐劝他到大城市闯荡的话说给老爹听了。
他爹听了这话想着自己就这么个独苗苗，就这么丢到工地上吃苦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可不去工地又能去哪里呢？不由得又想起了苏睿，上次苏伟写信回来说他在北京那边干得不错，虽说工资少了点，可家里不图他们能挣什么大钱，能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可苏睿自从去了北京以后就没给家里写过信，更不要说给家里寄钱了，家里人也是从苏伟的信中得知一点关于他的情况，也不确定他在外面究竟过得怎么样，想着这个不靠谱的活，不由得多了几分惆怅。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第11章 以眼还眼针锋对 穷途末路蝉脱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