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监正周子愚,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深蓝色七品鹌鹑补子官袍的干瘦老头,带着两个同样一脸惶恐、抱着厚重典籍的属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被王承恩“请”到了乾清宫暖阁。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年轻的皇帝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如同择人而噬的困兽。
“参见陛下……” 周子愚颤巍巍地就要下跪。
“免了!” 朱由检(陈默)粗暴地打断,一把将天启帝秘册拍在周子愚面前的御案上,手指重重戳在那个涂鸦迷宫和旁边的“星”、“斗”二字上,“给朕看!立刻!告诉朕,这两个字,还有这个图,跟星象有什么关系?!龙首原一带,有什么地方能与星图对应?!”
周子愚被皇帝的急迫和杀气吓得一哆嗦,连忙凑上前,浑浊的老眼几乎贴到了纸上。他看着那潦草的涂鸦和模糊的字迹,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拉着。他身后的属官也赶紧翻开带来的《步天歌》、《浑天图说》等典籍,紧张地查阅。
时间在令人心焦的沉默中流逝。殿外,辽东八百里加急带来的烽火气息仿佛还未散去。朱由检(陈默)焦躁地踱着步,目光不时扫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星……斗……” 周子愚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又拿起秘册,对着灯光变换角度,似乎在寻找什么隐藏的笔迹或水印。“陛下,这‘星斗’二字,过于简略……若指星象,可泛指群星,亦可特指某些星官……如北斗、南斗、三垣二十八宿之列星……”
“朕不要泛泛之谈!” 朱由检(陈默)低吼道,“龙首原!就在那里!给朕找出具体地点!入口!” 他几乎要失去耐心。
就在这时,周子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涂鸦迷宫旁边、一处被墨渍微微晕染的空白处。在特定角度的灯光下,那看似无意义的墨渍边缘,似乎隐约勾勒出几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星点般的连线!
“等等!” 周子愚猛地睁大眼睛,几乎是扑到御案前,将秘册对着烛火,调整着角度,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陛下!您看这里!这里!有……有极淡的连线!像是……像是星官连线!”
朱由检(陈默)和王承恩立刻凑上前。果然,在烛光的映照和特定角度下,那原本看似污渍的地方,显现出七八个极其微小的墨点,被若有若无的细线连接着,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勺形图案!
“这是……这是紫微垣!中宫紫微垣的轮廓!” 周子愚激动得声音发颤,手指颤抖地指向秘册,“陛下您看!这勺柄所指,乃北极帝星!勺口朝向……天枢、天璇!虽然简略,但绝对是紫微垣核心七星的布局!”
紫微垣!象征帝王居所的中天星垣!
“紫微垣……龙首原……” 朱由检(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照亮脑海,“龙首原!它的地形轮廓!王承恩,龙首原地形图!快!”
王承恩立刻命人取来京城及近郊的舆图。众人将舆图铺开,目光聚焦在京城西北郊的龙首原区域。
周子愚拿着秘册,对着舆图,手指在龙首原高低起伏的山峦轮廓上移动、比对。他口中念念有词,推算着方位。突然,他的手指猛地停在龙首原中部一片相对平缓、但三面环抱、形似座椅的山坳处!
“陛下!您看此地!” 周子愚激动地指着舆图,“此坳三面山丘拱卫,一面向南开阔,其形恰似……恰似紫微垣众星拱卫帝座之势!尤其是这北面主丘,其位置,正对应紫微垣帝星(北极星)所在!若老臣所料不差,先帝私库入口,必在此主丘之下!这涂鸦迷宫……或许并非指道路,而是暗示……地下通道的某种开启机关?‘星斗’二字,正是点醒吾等观星定位之钥!”
找到了!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朱由检(陈默)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紫微帝位!龙首原主丘!这解释合情合理!天启帝朱由校痴迷木工,心思奇巧,用星图定位自己藏宝的“帝库”,正是他的风格!
“王承恩!” 朱由检(陈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亲自带人,去龙首原主丘!按周监正所指位置,给朕掘地三尺!一定要找到入口!记住,要快!要隐秘!带上足够人手和工具!魏忠贤的狗鼻子灵得很!”
“奴婢遵旨!” 王承恩同样激动万分,他知道这笔钱对此刻的皇帝、对整个大明意味着什么!他立刻领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殿外,去召集最可靠的心腹和精锐侍卫。时间,就是生命!辽东的烽火,容不得丝毫耽搁!
看着王承恩消失在夜色中,朱由检(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私库是远水,辽东是近火。他必须立刻对宁远危局做出决断!
他再次拿起那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仔细阅读袁崇焕的告急文书。皇太极五万大军(可能虚张声势,但压力巨大)围困宁远,锦州方向后金军亦有异动。宁远城防坚固,红夷大炮犀利,袁崇焕表示有决心守住,但城中存粮、火药不足,急需援军和饷银,否则士气难以为继,恐生内变!
钱!粮!援兵!
三个难题,如同三座大山,压得朱由检(陈默)喘不过气。国库和内帑都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在龙首原那个未知的私库。但就算立刻找到,运回京城再转运辽东,也需时日!宁远能撑多久?
“陛下!” 侍立在一旁的周子愚小心翼翼地开口,“老臣……老臣虽不通兵事,但观星象,近日紫微晦暗,将星摇动于东北……恐非吉兆……辽东战事,凶险异常啊……”
朱由检(陈默)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现在没心情听这些玄虚之谈。
他走到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目光死死钉在“宁远”那个点上。守!必须守!宁远是山海关的屏障,宁远若失,辽东尽丧,京畿门户洞开!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就会提前上演!
没有钱粮,就创造钱粮!没有援兵,就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力量!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来人!” 朱由检(陈默)猛地转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传旨!”
“第一,以八百里加急,敕令蓟辽督师孙承宗(历史上此时己退休),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立刻赶赴山海关坐镇!统筹关内外兵马,全力策应宁远!授其临机专断之权!”
“第二,敕令登莱巡抚孙元化(徐光启弟子,精通火器),即刻抽调登莱水师精锐及所部新式火器兵,由海路星夜驰援宁远!务必突破建虏海上封锁,将兵员、火器、部分粮草送入城中!”
“第三,敕令宣大总督张晓、山西巡抚耿如杞,立刻抽调精锐边军,向山海关方向佯动,做出入援辽东姿态,牵制皇太极兵力!告诉他们,声势要大!哪怕只有五千人,也要做出五万人的架势!”
“第西,给袁崇焕回信:朕己调兵遣将,援军不日即至!命他死守宁远,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朕与宁远共存亡!敢言弃城者,立斩不赦!城中粮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朕己命王承恩携内帑重金押解前往!不日即达!”
最后一条,是彻头彻尾的空头支票!但他必须给袁崇焕和宁远守军一个希望!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在赌,赌王承恩能在宁远崩溃前,找到私库,带着钱赶到!
“第五!” 朱由检(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他一把抓起御案上那本记录着三十万两金花银去向的账簿,“传朕旨意: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即刻点齐缇骑,星夜出京,奔赴山西介休!”
他的手指狠狠戳在账簿上“晋商范氏”那几个字上,如同戳在仇敌的心脏!
“给朕抄了范永斗的家!所有男丁,就地锁拿!所有财产、货物、账簿,全部查封!一粒米、一文钱都不许漏掉!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给朕查!查清他们与阉党、与建虏的所有勾连!朕要用范家的血和银子,来祭辽东战死的英灵!来解宁远的燃眉之急!”
这一连串旨意,如同雷霆霹雳!周子愚和属官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杀伐决断、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皇帝!
旨意迅速被誊写,盖上皇帝随身小玺(玉玺动用程序复杂,时间紧迫),由心腹太监火速送出。
处理完这一切,朱由检(陈默)如同虚脱般坐倒在龙椅上,冷汗浸透了内衫。这是一场豪赌!赌王承恩能找到钱,赌孙承宗能稳住大局,赌孙元化能突破封锁,赌袁崇焕能守住孤城,赌骆养性能抄出救命的银子!任何一环失败,都是万劫不复!
殿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翻腾着辽东的烽火、龙首原的挖掘、介休范家的哭嚎……还有魏忠贤那张阴鸷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殿内角落的阴影中响起:
“陛下……”
朱由检(陈默)猛地睁眼!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蝙蝠,悄无声息地跪在御阶之下。是王承恩出发前秘密留下的、负责监视魏忠贤府邸动向的皇城暗哨头目!
“讲!” 朱由检(陈默)心中一紧。
“禀陛下,” 黑衣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森然寒意,“魏府有异动。半个时辰前,魏忠贤心腹干将、东厂理刑百户崔呈秀,带领十二名精锐番役,换了便装,携带强弓劲弩,从后门悄然出府,方向……正是城西北!”
城西北!龙首原就在城西北!
朱由检(陈默)的心瞬间沉入冰窟!魏忠贤果然知道了!而且反应如此之快!首接派出了最精锐的杀手!崔呈秀,历史上以心狠手辣、武功高强著称!王承恩只带了少量侍卫和工匠,如何抵挡这伙凶神恶煞的东厂精锐?!
“王承恩他们出发多久了?” 朱由检(陈默)急问。
“约……约一个时辰。龙首原路远,此刻应还未到主丘……”
“立刻!” 朱由检(陈默)猛地站起,眼中血红,“持朕金牌,去京营!找……找那个叫周遇吉的守备(历史上明末悍将,此时应在京营)!让他立刻点齐本部三百最精锐的家丁骑兵!火速驰援龙首原主丘!告诉周遇吉,王公公若少了一根汗毛,朕要他提头来见!若遇东厂番子拦阻……格杀勿论!”
“遵旨!” 黑衣人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黑暗,瞬间消失。
朱由检(陈默)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仿佛听到了龙首原方向传来的隐隐杀伐之声。一边是藏宝的希望,一边是致命的截杀。一边是辽东的烽烟,一边是介休的血火。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吹得他龙袍猎猎作响。他望向西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龙首原,是宁远,是决定大明命运的关键战场!
“王承恩……周遇吉……” 他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扣着窗棂,“一定要赶上啊……”
而此刻,在远离京城的山西介休,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率领的如狼似虎的缇骑,正高举着火把,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撞开了范家堡沉重的大门,惊醒了这座晋商巨贾的百年美梦。哭喊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声,骤然撕裂了寒冷的冬夜。
范永斗那张富态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他看着如潮水般涌入的锦衣卫,看着那本被骆养性高高举起的、决定他命运的账簿,终于明白——皇帝的刀,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