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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污管道里的气味，比林默想象中还要浓烈百倍。
粘稠的、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黑色淤泥没过了他的脚踝，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咕叽、咕叽”的、令人牙酸的声响。空气中，混杂着铁锈的腥味、化学药剂的刺鼻味、以及一种……仿佛是无数生命在腐烂后，所凝结成的、甜腻的恶臭。
林默屏住呼吸，将鬼叔教的“龟息法”运转到极致，隔绝着这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当场呕吐出来的污秽气息。他手中的合金短棍，此刻成为了他唯一的探路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前方的每一寸地面。
外面，“拾荒者”们与未知怪物的战斗声、嘶吼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凄厉惨叫，如同地狱的背景音乐，反而为他的潜行，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在管道里穿行了大约一百米，一个向上的、被铁栅栏封住的出口，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栅栏早己锈迹斑斑，林默用短棍一捅，便应声而断。
他扒着管道的边缘，悄无声息地爬了出去。
这里，是屠宰场的“分割车间”。
与外界那混乱、嘈杂的战斗声相比，这里，安静得可怕。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排排锈蚀的、如同某种刑具般的巨大铁钩。巨大的、不锈钢材质的分割台上，还残留着早己干涸的、暗褐色的血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有多少生命，在这里被肢解、分割。
林默没有打开手机的电筒。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了足足一分钟，让自己的眼睛，完全适应了这片近乎于无的黑暗。
然后，他开启了【灵视】。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车间，都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的、暗红色的怨念光点。它们被地上的血垢所吸引，如同盘旋在尸体上的秃鹫，久久不散。
林默握紧了手中的短棍，一步步地，朝着屠宰场的最深处——那个在“货物交接单”上被标注出来的“三号冷库”，摸了过去。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景象。
在一个废弃的绞肉机里，他看到了一堆被搅碎的、己经分不清是什么物种的骨骼。在一个巨大的、用来浸泡皮毛的化学池里，他看到了一些漂浮着的、被剥下来的人类皮肤。
他甚至在一个半开的员工储物柜里，看到了一个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用不同动物的眼球，串成的手链。
这些静止的、病态的“艺术品”，比任何动态的怪物，都更能引发心理上的不适与恐惧。
林默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愤怒和恐惧，无法帮助他活下去。只有冷静，才能。
终于，他来到了三号冷库的门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与周围所有被腐蚀、被遗弃的破败景象截然不同，这扇门，崭新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是由某种不知名的、哑光黑色的合金制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锈迹。门的正中央，是一个现代化的、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的电子门禁系统。
在门禁系统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用德语刻着的金属铭牌。
【Künstler's Atelier (艺术家工作室)】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通过这扇门进去。
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另寻他路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门旁边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被一堆废弃纸箱挡住的……通风管道口。
那管道口很小，上面布满了蜘蛛网，看起来己经废弃了很久。
林默走上前，用短棍捅了捅。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通风口的挡板，竟然应声而落，似乎只是被人虚掩着。
他没有立刻钻进去。
他先是将那根弯曲的合金短棍，伸进去，在里面胡乱地搅动了几下，确认没有任何绊索之类的简易陷阱后，才深吸一口气，矮身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腐败气息，反而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福尔马林的消毒水味道。
他在黑暗中爬行了大约二十米，一个向下的出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出口下方，是一个与屠宰场所有腐朽环境都格格不入的、一尘不染的、亮如白昼的……现代化实验室。
不锈钢手术台、精密的玻璃器皿、发出“滴答”声的生命维持仪、以及数十个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电脑屏幕……这里不像一个屠宰场，更像一个位于地狱深处的、属于神明的外科手术室。
林默从通风口悄然滑下，落地无声。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摆放在实验室最中央的一张实验台上，那本摊开的、用德文书写的、伪装成航运日志的笔记本。
正是那本“货物交接单”！
他立刻意识到，这或许，又是一个陷阱。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知道，这个“缝合医生”，到底想干什么。
他警惕地环顾西周，在确认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后，才快步走上前，翻开了那本笔记。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关于“货物”的暗语。
而是一篇篇，用冷静到病态的、充满了学术研究精神的笔触，所写下的……实验日记。
【九月三日，晴。实验体03号（缝合兽）投放测试完成。素材源：杜宾犬、斗牛犬、澳洲捕鸟蛛。结论：多物种神经系统缝合存在巨大排异反应，无法承受高强度战斗。但其产生的‘混合怨念’，对普通人类的精神，有极强的冲击力。失败品，己销毁。】
【九月七日，阴。实验体04号（怨骸犬）投放测试完成。素材源：冠军杜宾犬“将军”的骸骨，以及公墓内其余三十七只不同种类的宠物残骸。结论：以单一强大个体的怨念为‘核心’，聚合其他弱小怨念作为‘燃料’的方案，可行。但其能量结构依旧不稳，极易被‘净化’类能量克制。仍是失败品。】
林默看得手脚冰凉。原来，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对方一场场随意的“实验”！
他颤抖着手，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没有记录任何实验，只有一段如同情书般的、狂热的宣言。
【……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我终于明白，单纯的血合，是无法创造出真正‘完美’的生命的。混乱的‘神性基因’，需要一个足够坚韧、纯净且强大的‘精神核心’来驾驭。它必须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既拥有凡人的脆弱与执念，又拥有能承载神明之力的‘容器’。我需要一个完美的‘圣杯’。】
【而昨晚，在宠物公墓，在04号实验品被净化的瞬间，我似乎……通过我留在它核心里的‘道标’，闻到了‘圣杯’的芬芳。】
【一个年轻、弱小，但灵魂却散发着‘净化’与‘秩序’香气的……‘夜莺’。】
【他，就是我最完美的、能承载我至高艺术的……最终容器。】
【我的……【圣子降临】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