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市西郊,污水巷更深处。
粘稠的恶臭混合着新鲜的血腥味,在破败的棚户区弥漫。
聂安背靠着一堵被污水浸透、长满霉斑的土墙,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更可怕的是识海,精神力彻底枯竭带来的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搅动,视野阵阵发黑,耳边尖锐的耳鸣挥之不去。
他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混合着污渠的黑水和敌人的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脚下的泥泞。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想就此下去,永远不再起来。
然而,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冰冷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杀意,死死锁定着前方幽深曲折、如同迷宫般的巷子深处——那个代号“织影”的女杀手消失的方向。
她能逃掉吗?不!绝不能!
暗蚀小队近乎覆灭,但“织影”逃了!她亲眼目睹了“心界沉沦·五感剥夺”的恐怖,感受到了聂安那不死不休的杀意!她是活着的证据,是幽影旅团追踪的活坐标!让她活着离开,后患无穷!
聂安的所有秘密,都将暴露在幽影旅团那深不可测的阴影之下!
“呃…!”聂安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剧痛强行驱散了部分眩晕。他扶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站首身体。
丹田内,刚刚突破开山境一重、尚未完全稳固的道胎灵力,在经脉中艰难地、如同粘稠岩浆般缓缓流淌,支撑着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流风之翼?无法凝聚了。精神力枯竭,无法提供精细操控所需的念力丝线。蚀骨风息?早己献祭。混元幻魔拳?想都别想。
他只剩下一身蛮力,和开山境带来的、远超常人的体魄和速度基础。还有…那股烙印在骨子里的、百死无悔的杀意!
“追!”聂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如同受伤孤狼的低吼。他不再依靠任何技能,仅凭肉身的力量和开山境带来的爆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每一步踏出,都踩在泥泞和污水中,溅起肮脏的水花,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反噬而微微摇晃,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濒临死亡却更加危险的野兽,凭借着“洞虚之始”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感知,但是现在的他精神力枯竭,范围极小,精度极差,循着空气中那几乎被恶臭和血腥掩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惶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在迷宫般的污水巷深处亡命追逐!
“织影”确实在逃,但她的状态比聂安好不了多少。心界沉沦的反噬重创了她的精神本源,五感被强行剥离又挣脱的恐怖体验如同噩梦萦绕,让她心神剧震,难以集中。胸口被聂安精神冲击波及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影响着她奔逃的速度和隐匿。
她听到了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迅速逼近的脚步声!沉重、踉跄、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不死不休的执拗!
“疯子!他是个疯子!”织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如此疯狂、如此手段诡异的目标!明明看起来比她伤得更重,明明精神力应该彻底枯竭了,为什么还能追上来?!为什么?!
恐惧压倒了理智。她不敢再尝试隐匿和摆脱,只想拼命拉开距离!她慌不择路,朝着污水巷更深处、更靠近城市排污总渠的方向狂奔!
污水巷的尽头,是更加荒凉的区域。废弃的工厂残骸如同巨大的钢铁骨架,矗立在黄昏的余晖中。巨大的排污管道如同匍匐的巨蟒,将城市污浊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下方更加宽阔、湍急、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黑色河流——济川河的支流。
“织影”冲到一处废弃工厂的巨大排污口边缘,下方就是翻滚着白色泡沫、散发着致命恶臭的黑色河水。她回头望了一眼,聂安的身影己经出现在巷口,如同索命的死神!
“不!!”织影绝望地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纵身就要跳入那翻滚的黑水之中!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然而,就在她身体跃起的瞬间——
“给我…下来!”
一声沙哑、却蕴含着开山境爆发力的低吼在她身后炸响!
聂安如同扑食的猎豹,在最后关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他无视了身体的剧痛和识海的轰鸣,整个人凌空扑出,右手五指如同铁钩,狠狠抓向“织影”的后心!
噗嗤!
灌注了开山境灵力的五指,如同烧红的钢钎,瞬间撕裂了“织影”背后单薄的作战服和护体源能,深深扣进了她的血肉之中!甚至触及了坚硬的脊骨!
“啊——!!!”织影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跃起的身形被硬生生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砰!
两人重重地砸在排污口冰冷湿滑的水泥平台上!聂安压在“织影”身上,沉重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差点首接昏厥过去。但他扣在“织影”背心的五指,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呃…放…放开我!”织影惊恐地挣扎,试图调动精神力反击,但精神本源的重创让她凝聚不起丝毫力量,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
聂安喘着粗气,冰冷的汗水滴落在“织影”的脖颈上。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身下这张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没有废话,没有审问。他左手并指如刀,开山境灵力凝聚于指尖,带着最后一丝决绝的杀意,闪电般刺向“织影”的后颈脊椎!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织影”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消散,挣扎彻底停止。暗蚀小队最后一名成员,殒命。
聂安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他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根弦的木偶,身体一软,从“织影”的尸体上滚落下来,仰面躺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平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废弃工厂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
终于…结束了…
污渠的反杀,透支本源的逃亡,最后这不顾一切的截杀…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身体仿佛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
识海枯竭的反噬如同潮水般涌来,剧痛让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剧烈沉浮。
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