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旋转门吞吐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道,晓曼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金属安检门发出刺耳的嗡鸣,让她想起林哲摔碎手机前的电流声。攥着证据袋的手指泛白,指甲在牛皮纸袋上压出月牙形的凹痕,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聚光灯下的标本,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恐惧。“妈妈!” 稚嫩的呼喊突然刺破回廊的寂静。晓曼转身时,女儿正被义工阿姨抱在怀里,小胳膊拼命朝她挥舞。粉色发卡歪在蓬乱的头发上,那是她今早亲手别上的。记忆突然闪回出租屋的梳妆台,林哲曾扯断她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滚落在地,如同此刻女儿眼中将落未落的泪水。“别让孩子靠近法庭。” 律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晓曼看着女儿被抱远,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她想起母亲常说 “打官司如过刀山”,此刻才明白,最锋利的刀刃不是对方的诡辩,而是要在女儿面前强装镇定的煎熬。候审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呻吟,墙角的绿萝蔫头耷脑。晓曼翻看着证据材料,诊断书上的字迹突然扭曲成林哲的狞笑。“你以为法官会信你?” 他昨天在电话里的嗤笑犹在耳边。指尖抚过录音笔冰凉的外壳,她想起某个暴雨夜,自己躲在衣柜里录音时,心跳声几乎盖过窗外的雷鸣。那时的恐惧与此刻的紧张交织,在胸腔里酿成酸涩的酒。林哲出现时带着熟悉的压迫感。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雪茄,昂贵的皮革气息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与记忆中他醉酒后的汗臭形成诡异的反差。“装得挺像回事。” 他擦肩而过时低语,袖口的袖扣擦过她的手背,那刺痛让她想起被他拽着胳膊撞向墙壁的夜晚。法庭的黄铜门推开时,晓曼感觉心脏卡在了嗓子眼。旁听席上,庇护所的姐妹们组成淡蓝色的方阵,苏然举起写着 “加油” 的便签纸,字迹被汗水洇得模糊。法槌落下的瞬间,她突然想起月溪镇祠堂的钟,每次村里有纠纷,钟声都会震得她耳膜生疼,此刻的法槌声,竟与记忆中的钟声重叠。“请原告陈述事实。” 法官的声音像块重石砸在头顶。晓曼起身时,藏青色西装蹭过木质桌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望着林哲翘着二郎腿的模样,突然想起婚礼录像里,他也是这样优雅地切着蛋糕,可当晚就摔碎了香槟杯。开口的瞬间,喉咙像被浸了盐水的丝线勒住。“2024 年 3 月……”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法庭回荡,每说出一个日期,都像在剥开结痂的伤口。当描述到林哲用烟灰缸砸向婴儿床时,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她不敢看女儿的方向,生怕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下崩溃。林哲的律师突然起身,皮鞋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这些都是断章取义!” 对方挥舞着文件,纸张拍打桌面的声音让晓曼浑身一颤。她的目光扫过证据展示屏,那张女儿受惊大哭的照片在冷光下泛着惨白,与记忆中母亲被父亲打肿的脸重叠。休庭时,洗手间的镜面映出她扭曲的脸。冷水泼在脸上,却冲不掉喉咙里的血腥味。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囡囡,菩萨在听着呢。” 熟悉的乡音让她的膝盖发软,扶住洗手台时,看见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勒痕 —— 那是林哲强行套上的,如今却成了耻辱的印记。重返法庭的路上,晓曼在走廊撞见抱着泰迪熊的女儿。孩子挣脱义工的手扑过来,泪水沾湿了她的裙摆。“妈妈不走。” 女儿的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这简单的依赖让她突然清醒。低头亲吻那柔软的发顶,她尝到了咸涩的泪水,也尝到了抗争的决心。当法槌再次敲响,她挺首脊背,目光如炬 —— 这场为了尊严与未来的战争,她早己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