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握在别人手里,杜霆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喜欢别人碰詹蕴夕,即使是把詹蕴夕从小伺候到大的贴身丫头。
“别洗了,跟我回房。”杜霆强压住火气。
“今日不回房了, 就在这里歇下。”他抓起一颗松子,放在嘴里磕。
“我再说一遍,跟我回房。”
詹蕴夕吐出一颗松子壳,一脚踢翻水盆,“我说了不回!”
雨柔快吓哭了,央求道:“爷,快跟杜少爷回房吧。”
詹蕴夕突然站起来,扬手扇了雨柔一巴掌,啪!“你长本事了,敢对着爷吆五喝六!记不得谁是主子了?”
雨柔赶紧跪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詹蕴夕,你拿丫头出气做什么?你给我过来!”杜霆拽着他手臂,也没管他穿没穿鞋,一路把强他拉回喜房,关上门。
他被甩到床上。
这个时候,他才有点害怕。因为杜霆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詹蕴夕,你跟我成亲了,是我的人,不许三心二意喜欢别人,更不许让丫头碰你,洗脚也不成,听清了吗?”
“杜霆,我不是你的人,我为什么跟你成亲,你心里清楚。”
杜霆心里很难受,他当然知道詹蕴夕跟他成亲是迫不得己,可这话从詹蕴夕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很难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受了杜家的恩惠,成亲也是你同意的,你阿玛也同意了,这桩婚事有效,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杜霆心里很清楚詹蕴夕不喜欢自己,可要一字一句把这句话说到明面上,他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想听这句话,尤其是从詹蕴夕嘴里说出来。同时詹蕴夕的行为又让他觉得很生气,凭什么他得了杜家的恩惠,还能趾高气昂地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指责杜家强取豪夺。
他念着他的脸面,小心翼翼地端着他的自尊,成亲好几天也没逼他尽夫妻间的义务,凭什么他在杜家还不知足?凭什么还要恋着外面那个戏子?
杜霆越想越气,突然恶狠狠地把他推倒,他吓得小脸煞白,“杜霆,你要干嘛?你别乱来!”
“放开我!”他奋力挣扎,杜霆一怒之下,抽出腰间的皮带,一下子抽在他身上,他用手臂去挡,雪白的小臂立刻被抽出一道血痕。
望着鲜红的血印儿,杜霆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 他不该这样逼迫詹蕴夕,他应该再耐心一些的。
“别动,我给你涂药。”
“别碰我!”他蜷缩成一团,缩在床角里,像只被欺凌的小狗一样,委屈又呲着并不锋利的牙齿,努力自我防御。
杜霆不免有些懊悔,自己怎么能动手打他呢,仔细想来,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詹蕴夕在戏楼也没做错什么事,反倒是自己小气,非要逼着那戏子喝酒。戏子靠嗓子吃饭,他逼人家喝酒,这不是毁人家饭碗吗!
只是事己至此他也不好拉下脸来跟詹蕴夕道歉。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互相别扭着,陷入僵局。
杜霆去了客房睡。
第二天一早,杜夫人就命榛子去叫詹蕴夕起床,要他起来供奉保家仙。詹蕴夕眼睛红彤彤的,跟小白兔一样,一看就没睡好。
詹蕴夕起不来,最后杜夫人亲自来房间叫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早饭也没吃,端着贡品去小黑屋里供奉白仙。
点好香后,正准备离开,杜夫人突然叫住他:“蕴夕,跪下。”
“伯母,我怎么了?”
“你先跪下。”杜夫人抽走地上摆着的蒲团,扔到门外,摆明了是要詹蕴夕吃苦。
地面很硬,砖石凹凸不平。詹蕴夕看了看杜夫人,小心地跪在地上。
“蕴夕,你昨天为什么让杜霆睡客房?你们成婚才几天,你怎么能耍小性子欺负杜霆呢?我给杜霆娶老婆,是为了照顾杜霆,给杜霆作伴儿,不是让他受委屈的。”
“伯母,我没有......”詹蕴夕很委屈,话还没说完,眼泪先掉下来了。
杜夫人看他这样,也有点心疼,可还是板着脸训斥道:“你委屈什么?你把杜霆赶到客房睡,你还委屈上了,给我跪在这思过。”
詹蕴夕见她偏心,也不争辩,擦擦眼泪,咬着嘴唇跪着。
跪就跪。
杜霆晚上没睡好,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起来后朝詹蕴夕屋里瞧了瞧,床上被褥早己叠得整整齐齐,人也不知去哪里了。坏了,昨晚情急之下打了他,他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
外面餐厅也不见他的身影,杜霆抓住正在干活儿的榛子:“詹蕴夕呢?”
榛子朝西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今天一早被夫人叫过去训话了,这会儿在小黑屋罚跪呢,少爷快去看看吧,跪了有俩时辰了。”
杜霆一听,这还了得,怎么能罚跪呢?他也没犯什么错,不该被惩罚。
跑到小屋门前,推开门,詹蕴夕果然跪在地上,地上连个蒲团都没有,他就生生地跪在地面上。
看到这一幕,杜霆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连忙上前扶起他:“别跪了,快起来。”
詹蕴夕赌气不肯理他,也不肯起来,倔强地跪着。
杜霆只得耐着性子哄他:“快起来,膝盖会跪伤的。”
“伤就伤吧。”他还在赌气,可眼角的泪花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杜霆很心疼,拦腰把他提起来,扛在肩上,把他扛出小屋。
杜夫人正好看到杜霆扛着他出来,詹蕴夕的衣袖卷了上去,隐隐约约露出一条伤痕,杜夫人想起他今天给保家仙上供,端碗的时候手在抖。
难道他受伤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杜霆大喊大叫起来:“娘,你为什么罚他跪,平时家里的下人你都舍不得罚跪,怎么非要欺负他,罚跪还不给铺蒲团,他膝盖会受伤的!”
“你......喊什么,这不是没受伤嘛。”
杜霆抱着人撞开他娘:“受伤了就晚了。”说完,抱着人回房了。
榛子悄悄跑到杜夫人跟前儿,“夫人,我今儿收拾少爷床铺时发现……发现床上有血……”
杜夫人心里一咯噔,有血,难不成两人真干架了?
这可不行,她再偏心儿子,也不能纵容儿子打人。他们杜家绿林出身,最看不惯恃强凌弱,就算詹蕴夕犯了什么错,小小惩罚一下就行了,不能把他打出血啊。
杜夫人悄悄来到喜房,杜霆出去买治伤的药膏了。詹蕴夕在屋里坐着,屋里热,他脱了棉衣,只穿了一层单衣,袖口敞开着,小臂上赫然横亘着一条鲜红的伤疤,还没结痂。
杜夫人看得心里一紧,这么大一条伤痕,得多疼啊。
裤子卷到膝盖上方,两只膝盖都肿了。
“蕴夕,”杜夫人走进来,轻轻抬起他的小臂,“手臂上的伤怎么弄的?杜霆打你了?”
他抽回手臂,表情淡漠。
杜夫人叹了口气,“怎么不上点药呢?这么深的伤口,要发炎的。榛子,快去我屋里拿治伤的药膏。”
拿来药膏后,杜夫人帮他涂药,他咬着下唇,忍着疼不吭声。伤口不算浅,创面也不小,一看就是用皮带抽的。杜霆劲儿大,一皮带抽下去,立刻就见了血。
嫩藕似的手臂,可惜要留一条疤。
“蕴夕,对不起,伯母不知道你受伤了,如果伯母知道,是不会让你罚跪的。”
“能不能告诉伯母,你和杜霆为什么吵架?你跟杜霆成亲了,就是大人了,要为杜霆着想,不能总是使性子,知道吗?”
他不愿开口,杜夫人也不再问,给他涂完药,又亲自端来碗鸡汤,这才离开。
过后听榛子讲了昨晚的事情,杜霆因为雨柔给詹蕴夕洗脚生气,她明白了症结可能在雨柔那丫头身上。
那丫头自小伺候詹蕴夕,两人之间没有正常男女间的分寸感,伺候穿衣,伺候洗澡,倒夜壶,说不准还伺候过更亲密的事儿,可如今詹蕴夕是杜霆的人,说不好听了,是杜霆的媳妇儿,他还跟雨柔做这样亲密的事,杜霆难免心里别扭。
杜霆买了治膝盖伤的药膏,帮詹蕴夕涂。詹蕴夕躲闪,不许杜霆碰他膝盖。杜霆抓着他的腿腕,大力拉到自己怀里,禁锢住他的双臂。
“别赌气了,行吗?”
“不行。”
真是个小娇气包,难哄得很。杜霆把药膏倒在手心里,搓热乎,掌心贴在詹蕴夕红肿的膝盖上,慢慢揉着。
“痛,轻点。”詹蕴夕撇着嘴喊疼。
杜霆点点头,收缓了力道。他的腿很细,没有任何锻炼痕迹,脚腕一只手就能握过来,这样的人生来是要享福的,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害呢?
他暗暗想着。
揉完药后,杜霆又买了很多新鲜的小吃,哄了一天,还是没哄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杜夫人特意吩咐榛子多做了几个菜,让杜老虎带着杜霆和顺子回来吃饭。杜老虎也没多想,一口答应了。
顺子是杜老虎的勤务兵,又是司机,平时经常来杜家吃饭,虽然杜夫人有时候很凶,杜老虎都怕她,但她还是挺通情达理的,相处起来不难。
杜霆和詹蕴夕还微微别扭着,两人挨着坐,却不肯和对方讲话。饭吃了一半,杜夫人给顺子夹了一口菜,“顺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了。”
“都二十六了啊,他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给娶房媳妇儿!你二十六的时候,杜霆都会走路了。”
顺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不娶媳妇儿,俺还得跟着司令打仗呢。”
杜老虎笑道:“不耽误不耽误,先成家后立业嘛!”
杜夫人见时机到了,冲着雨柔招手,“雨柔,先别忙了,坐下来一块吃吧,顺子,今天我给你做主,你娶了雨柔怎么样?”
大家都愣了一下,顺子嘿嘿笑,一脸扭捏,不说同意,也没拒绝。
雨柔低着头:“多谢夫人美意,雨柔还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府里伺候贝勒爷。”
杜夫人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你不能伺候贝勒爷一辈子啊,他己经成亲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顺子是个不错的小伙儿,你嫁给他不吃亏。”
詹蕴夕开口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