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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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断指的秘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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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悬崖上的云雀
作者:
M可可颂颂
本章字数:
10106
更新时间:
2025-07-07

雷振国被捕那晚,南城三中的玉兰开得疯了,惨白的花朵在夜风里砸向地面,像一场沉默的送葬。他是从高尔夫球场上被带走的,锃亮的球杆还留在果岭旁,警灯的红蓝光切割着他保养得宜的脸。当冰凉的手铐“咔哒”锁住他手腕时,这位昔日威严的校长,喉咙里滚出的竟是一串夜枭般尖利的笑声。

“赵淑芬那个疯婆子!她把雷平剁了?做成肉汤喂人了?哈哈哈……好!做得好!”他扭曲着脸,唾沫星子喷在刑警的制服上,“那种废物!活着也是雷家的耻辱!只会惹祸的烂泥!”警笛撕裂夜空,将他癫狂的诅咒和玉兰破碎的香气一同卷走。人皮剥落,露出底下盘踞多年的兽相。

法庭的穹顶高得令人窒息,惨白的灯光瀑布般倾泻下来,照得被告席上的雷振国脸色发青。法官的声音在肃穆的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被告人雷振国,包庇犯罪、销毁证据、滥用职权、行贿,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此判决为终审判决,立即执行。”

法槌落下,沉闷的声响如同棺盖合拢。

旁听席一片死寂,随即又像投入石子的水面,压抑的议论嗡嗡泛起。那些曾被他权势压得抬不起头的老师,那些女儿受过骚扰敢怒不敢言的家长,脸上交织着快意与更深的茫然。十五年的数字悬在空气里,轻飘飘的,压不住何婉晴从十二楼跃下的沉重,也填不满雷平被投入绞肉机后留下的巨大血腥窟窿。

法官的目光转向检察官:“另,依据《被害人权益保障法》及相关司法解释,本庭责令被告人雷振国,于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就其所包庇的雷平对何婉晴及其他受害者造成的伤害,以及其自身滥用职权、掩盖真相的行为,向所有受害者及其家属,并通过省级以上官方媒体,向全社会公开致歉。道歉内容需经法庭审核,必须清晰承认犯罪事实,表达实质悔意。”

雷振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针扎了。公开的、彻底的、被法庭审核的羞辱。这比那十五年的刑期,似乎更精准地刺中了他赖以生存的、名为“体面”的命门。

雷振国的豪华书房如今成了临时的忏悔室,弥漫着昂贵的檀香也压不住的颓败气息。厚重的丝绒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阳光。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铺开一张特制的洒金熟宣,旁边是上好的徽墨和狼毫。他的私人律师,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像个操刀的医生,正字斟句酌地替他“治疗”这份道歉信。

“雷先生,‘滥用职权’这个词,冲击力太强,容易引发不必要的过度解读……您看换成‘在特定事件中未能严格遵循管理程序’,如何?既承认了存在疏漏,又不至于定性过重……”律师的指尖划过草稿上被红笔圈出的词句。

雷振国靠在宽大的真皮椅里,闭着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从看守所出来办理这些“手续”的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十岁,眼袋浮肿,法令纹深如刀刻。他喉结滚动,最终只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嗯。”

“还有这里,‘雷平对何婉晴老师实施了严重的性骚扰及精神迫害’……这个‘性骚扰’和‘迫害’……”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份商业合同,“表述上是否可以更……中性化一些?比如,‘雷平对何婉晴老师存在不当言行并造成其巨大精神压力’?事实依然成立,但措辞更符合您一贯的身份和……社会观感。”

雷振国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射出愤怒和屈辱的光:“不当言行?他做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一句‘不当言行’就盖过去了?!”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晃了晃。

律师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雷先生,我理解您的情绪。但请冷静。这份道歉信面向的是公众和法庭。我们要考虑的是法律效力和社会接受度,而非个人情感的宣泄。‘不当言行’在司法文书和舆情应对中,是一个足够涵盖其行为性质、又不会过度刺激某些敏感神经的稳妥表述。法庭审核时,也更容易通过。”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您的核心诉求是……顺利执行判决,争取减刑的可能。”

“减刑”两个字像冰冷的针,刺破了雷振国愤怒的气球。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瘫回椅子里,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至极:“……随你吧。”

笔尖终于落到洒金宣纸上,吸饱了墨汁。律师的口述,像精心编排的台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

《致受害者及社会公众的悔过书》

本人雷振国,身为南城三中前校长,在此怀着无比沉痛与万分愧疚的心情,向何婉晴老师及其家人,向所有曾受到伤害的女教师、女学生及其家人,向全体关注此事的公众,致以最深刻的忏悔与最诚恳的道歉。

经司法机关公正审理查明,我在担任校长期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一、对亲属雷平失察失教,管理存在严重疏漏。

未能及时发现并有效约束雷平的心理问题与行为失范,致使其多次对校内女教师、女学生造成严重困扰与伤害。尤其对于何婉晴老师,我未能尽到保护之责,对其生前遭受的痛苦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对于雷平最终走向毁灭,并给他人带来无法弥补的伤痛,我作为其唯一的亲人与监管人,痛彻心扉,难辞其咎。

二、舆情处置严重失误,未能坚守法律与道德底线。

在何婉晴老师不幸离世后,出于对学校声誉狭隘的、陈旧的理解,我未能第一时间向何婉晴老师家属及有关部门提供完整、透明的信息,采取了错误的沟通方式,严重损害了家属的知情权,干扰了司法公正,辜负了社会对教育者的信任。

三、法律意识极其淡薄,滥用职权。

在事件处理过程中,未能以法律为准绳,错误地使用了自身职务影响力,试图掩盖真相,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对此,我深感自身法律素养的缺失与权力观念的扭曲,追悔莫及。

在此,我本人,并代表己故的雷平,向何婉晴老师在天之灵,向所有身心遭受创伤的受害者及其家人,向被此事件伤害了感情的社会大众,深深鞠躬! 我愿以余生深刻反省,洗涤灵魂,并接受法律的一切制裁。

罪人:雷振国

2024年7月11日

最后一个字落下,雷振国抓起桌上的私章,沾满印泥,用尽全身力气,“咚”地一声,狠狠砸在“雷振国”三个字上。鲜红的印泥像一滩凝固的血,刺目地洇开在洒金的纸面上。他盯着那方印章,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灵。

这封洒金宣纸的道歉信,连同判决书一起,被官方媒体全文刊发。冰冷的电子文本瞬间点燃了网络的汪洋大海。

#雷振国道歉信# 的词条后面,紧跟着一个血红色的“爆”字。评论区如同火山喷发:

【“心理问题?行为失范?雷平那是未遂、逼死人命!雷振国是包庇杀人犯!轻飘飘几个词就想糊弄过去?”】

【“领导责任?知情权?翻译翻译:老子是校长,压下去怎么了?压不住算我倒霉!”】

【“鞠躬?你的头低得下去吗?何婉晴的冤魂在看着你!赵淑芬在监狱里看着你!”】

【“十五年太轻了!该判他无期!让他天天在牢里给受害者磕头!”】

【“呵,精心打磨的公关文罢了。每个字都在算计,都在推卸。恶心透了!”】

热度如野火燎原,衍生出更多词条:#道歉信里的文字游戏# #沉默的代价是肉圆汤# #我们吃过雷平吗# 。南城三中学生甚至发起了“食堂打卡”活动,拍下餐盘配文:“今天又是‘用料扎实’的一天呢。” 荒诞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而在一个简陋出租屋的首播间里,前南城三中英语教师陈露,面对着几万在线观众,将那封打印出来的道歉信复印件,一点点凑近了桌上的打火机。火苗贪婪地舔舐上“行为失范”、“严重疏漏”的字样,纸张蜷曲、焦黑。

“听到没,雷校长?”陈露的声音异常平静,却比嘶吼更让人心头发冷,“你的道歉,还有你施舍的那点遮羞布,就值这个。” 火焰彻底吞噬了纸张,化作一小撮灰烬落在桌面上。“我的工作丢了,我的人生被毁了,我因为反抗你侄子的骚扰被穿小鞋逼走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轻飘飘一句‘失误’就想翻篇?做梦!我的公道,你永远给不起!” 屏幕被汹涌的弹幕淹没——“支持露姐!”“字字血泪!”“雷振国下地狱!”

监狱厚重的铁门在雷振国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玉兰花的香气。属于他的,是编号、灰扑扑的囚服,以及弥漫着消毒水、汗臭和绝望气息的狭窄空间。

十五年的刑期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雷振国很快展现了他“适应环境”的能力。他用藏在金丝眼镜框夹层里的、未被搜出的最后一点金箔,贿赂了一个有门路的狱警。很快,他不再挤在十几人的大通铺,而是搬进了一个相对干净、安静的单人小监舍。代价是那副陪伴了他多年、象征着学者身份的眼镜。他甚至能定期收到几份外面送进来的、经过严格审查的英文报纸,这是他了解外面世界、维系自己与“文明”世界最后一丝可怜纽带的渠道。他强迫自己阅读那些遥远的国际新闻,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并未真正坠入这泥潭的底层。

然而,监狱里真正的秩序,远非金钱所能完全买通。消息总是像霉菌一样在潮湿的空气中无声传播。关于他为什么进来,关于他那个被做成肉丸的侄子,关于被他包庇掩盖的罪恶,早己在犯人中口耳相传。他成了某种“奇观”,一个散发着腐朽与不祥气息的活标本。

女子监狱的放风时间,气氛与男子监狱截然不同。没有喧嚣的口哨和粗鲁的叫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寂静。阳光穿过高墙上的铁丝网,在水泥地上投下冰冷的格子阴影。

赵淑芬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灰色囚服,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她独自坐在角落一条冰冷的水泥长凳上,背脊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像一株被风雪摧残过的老树。手腕上,那串用褪色红绳穿着的枯黄玉兰花瓣,依旧静静地贴着皮肤。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粗糙变形的手指上,那是常年操持厨房重活留下的印记,如今却成了肢解仇人的证明。

她的判决是无期。法庭认可了她作为母亲的痛苦,也确认了她手段的残忍与预谋的缜密。法官宣判时,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只是宣读一个与她无关的天气预报。

放风场的另一端,几个女囚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地飘向赵淑芬的方向,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个短发、脸上有一道浅疤的中年女人,眼神尤其复杂。她叫吴芳,曾是南城三中的清洁工。她的女儿,也曾是雷平魔爪下的猎物,差点被逼得跳了河。是赵淑芬的“壮举”,撕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盖子。

“芳姐,你说……赵妈妈她……”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人欲言又止。

吴芳没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朝着那个孤零零的角落走去。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放风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淑芬似乎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指无意识地着腕间的枯花瓣。

吴芳在她面前站定,挡住了那片小小的阳光。赵淑芬这才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还是那样,像两口枯竭的深井,没有光,也没有水,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灰烬。但吴芳没有退缩。

“赵妈妈……”吴芳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着赵淑芬腕间的玉兰,想起了自己女儿曾经也最喜欢玉兰花的发卡。“我……我是吴芳。以前三中打扫卫生的……我闺女……叫王小雨……”她艰难地说出女儿的名字。

赵淑芬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死水般的灰烬深处,仿佛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她看着吴芳,没有说话。

“雷平那个畜生……他也……也想祸害我闺女……”吴芳的声音哽咽了,眼眶瞬间通红,“我……我没用……我怕……我怕丢了工作,更怕他和他那个畜生舅舅报复小雨……我……我连去找您女儿何老师说说都不敢……我看着她被雷平堵在楼道里……我……”她说不下去了,羞愧和痛苦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赵淑芬依旧沉默着。阳光从吴芳身后照过来,给她灰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过了许久,久到吴芳几乎要落荒而逃时,赵淑芬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不是指责,不是安慰。

她只是用那粗糙的指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吴芳同样粗糙的手背。

那是一个难以言喻的动作。像一片枯叶拂过另一片枯叶。没有温度,没有力量,却仿佛带着千钧重担下的疲惫理解,带着同坠深渊者的无言共鸣。

吴芳浑身一震,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猛地蹲下身,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那哭声里,有对女儿的愧疚,有对自己懦弱的痛恨,也有对眼前这个替她、替无数人挥出了复仇之刃的老母亲的复杂情感。

赵淑芬收回了手,目光重新落回腕间的枯玉兰上。阳光透过高墙的铁网,斑驳地落在那些早己失去生命光泽的焦黄花瓣上,也落在她沟壑纵横、却异常平静的脸上。放风结束的哨声尖锐地响起。她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背,像来时一样,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回那幽深的监舍长廊。灰色的背影,在冰冷的格子光影里,渐渐融入那片更深的灰色之中。

玉兰花瓣早己凋零,但那股被碾碎后渗入泥土的香气,却固执地弥漫在空气里,无声地宣告着:有些债,血偿;有些痛,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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