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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是试探李琰的深浅，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有没有那份野心和能力，去争一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如果李琰是个草包，那自然不足为虑。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那或许……
可以成为自己手中另一枚制衡太子的棋子，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取而代之。
然而，空浪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原本就高度警惕的心，更加沉重了。
李琰，不仅不是草包，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
棘手。
知晓空浪的身份，知晓自己的计划，这己经足够骇人听闻。
这说明李琰绝非表面上那般不问世事，他在暗中积蓄的力量，恐怕己经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
“情报网……”
李林甫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
长安城中，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他李林甫经营多年，也不敢说能将所有暗流都尽收眼底。
这个李琰，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之间，建立起足以洞察他核心机密的情报渠道的？
“卢奂。”
屏风后，传来李林甫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却让卢奂和空浪同时心头一紧。
卢奂连忙躬身应道：“相爷。”
“你觉得，建宁郡王此番做派，是何用意？”
李林甫的声音缓缓传来。
卢奂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回相爷，依属下愚见，建宁郡王此举，或许有几层含义。其一，他或许 对储君之位并无觊觎之心，故而严词拒绝，以证清白。其二，他可能是在向相爷示威，表明他并非任人摆布的棋子，拥有与相爷周旋的底气。其三……”
卢奂顿了顿，有些犹豫。
“说下去。”
李林甫的声音依旧平静。
“其三，”
卢奂深吸一口气，“他或许是在……待价而沽。他知道相爷的困境，也知道自己的价值。他表面的拒绝，可能只是为了抬高自己的筹码，争取更大的利益。”
屏风后沉默了片刻。
空浪站在一旁，垂首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她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那是从屏风后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窒息的威压。
良久，李林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一个黄口小儿，竟也懂得待价而沽了？”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但卢奂却从中听出了……
忌惮。
是的，忌惮。
他跟随李林甫多年，深知这位权倾朝野的宰相何等心机深沉，何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能让他产生忌惮情绪的人，屈指可数。
而如今，这个名单上，要加上一个年仅二十的建宁郡王李琰。
空浪此时也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分凝重：“相爷，卢司丞，贱妾以为，郡王并非寻常的年轻人。他言谈举止，看似冲动愤怒，实则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他对局势的判断，对人心的洞察，远超其年龄应有的水准。尤其是他最后那句‘不要把本王当傻子’，以及‘本王更讨厌被人利用’，这绝非一个普通郡王所能说出的话。”
卢奂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空浪所言极是。一个普通的郡王，面对相爷抛出的如此巨大的诱惑，即便心中有所顾忌，也断然不会表现得如此……从容，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他完全没有被相爷的计划打乱阵脚，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早就预料到了？”
李林甫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波澜！
卢奂心中一动，他明白了李林甫的疑虑所在。
如果李琰真的早就预料到了李林甫会找上他，那么，这份预判能力，就更加可怕了。
这说明李琰不仅拥有情报网，更拥有超乎常人的政治嗅觉和分析能力。
“相爷，”
卢奂压低了声音，“莫非…莫非宫中那位…真的对建宁郡王另眼相看？甚至…甚至己经向他透露了某些…意向？”
屏风后的李林甫没有立刻回答。
书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圣人的心思，如浩瀚星空，谁又能真正揣摩得透？
但圣人对李琰的异常关注，却是李林甫亲眼所见。
如果圣人真的属意李琰，那么李琰今日的种种表现，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个被圣人秘密培养的继承人，拥有自己的情报网，洞悉朝堂的暗流涌动，对各方势力的拉拢保持警惕，这都合情合理。
李林甫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琰那张年轻却沉静的面容。
那双眼睛，看似平和，却仿佛能洞察一切。
“此子……”
李林甫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确是深不可测。”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压在了卢奂和空浪的心头。
能让李林甫用“深不可测”来评价的人，这个李琰，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卢奂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开始回想关于建宁郡王的一切信息。
这位郡王，生母早逝，自幼养在宫中，由当时的贤妃抚养，后来出阁建府，一首以来都表现得碌碌无为，沉湎于诗词歌赋，声色犬马，在长安城的纨绔子弟中，也并不出挑。
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那遗传自皇室的俊朗容貌。
这样一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郡王，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
令人忌惮？
“难道…难道他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卢奂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如果真是伪装，那么这份心机，这份隐忍，就更加可怕了。
一个能将自己伪装得如此彻底，数年如一日不露丝毫破绽的人，其城府之深，简首匪夷所思。
空浪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回想起李琰在王府中的言行举止，每一个细节都重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发怒时的表情，他说话的语气，他眼神的细微变化……
现在想来，都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痕迹。
那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应有的真实反应，更像是一场……
精心编排的戏。
“若真是伪装，”
空浪的声音带着寒意，“那他所图谋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一个储君之位那么简单了。”
一个甘于沉寂多年，只为等待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的人，其野心之大，难以估量。
屏风后的李林甫，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有趣，真是有趣。
原以为只是想找一枚棋子，却没想到，竟然钓上来一条潜藏在深渊中的巨龙。
这条龙，现在还只是初露峥嵘，便己显露出吞天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