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缩了缩脖子,踟蹰着不敢迈步,首到小昭奴探头出来,嗔怪道:“哟,善德叔,杵这儿当门神呐?快进来,郎君等着呢!”
李善德尴尬笑笑,忙跟进去。
到了书房门口,他小心翼翼叩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殿下,卑职来了。”
“进。”
李琰声音冷淡,头也不抬,正翻着一卷文书。
李善德推门进去,头埋得更低,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偷瞄了眼李琰,见对方脸色依旧阴沉,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完了完了,殿下这是真不高兴!
李琰放下文书,抬头扫他一眼,语气平平:“昨夜本王交代之事,可记牢了?”
“记……记牢了!”
李善德忙点头,额头汗珠首往下淌。
“冰窖储藏,卑职定会一条条记录,绝不漏半点!”
“哼。”
李琰冷哼,起身踱步到窗前,背对着他。
“上林苑那帮混账,既敢阳奉阴违,本王便不介意送他们一程。你只管盯紧了,出了岔子,本王拿你是问!”
李善德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嘴里连声应是:“殿下放心!卑职拼了命,也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琰转过身,忽而语气一缓:“本王知你家中艰难,近日可有何事,需本王帮衬?”
这话来得突然,李善德一愣,愣怔间鼻头竟酸涩起来。
他咬了咬牙,扑通跪下,声音发颤:“殿下……卑职确有难处,斗胆求殿下一事!”
他磕了个头,喉头哽咽。
“卑职老屋被卖,亡妻遗愿未了,只想买回,与小女有个安身之处。可……可还差一百五十贯,卑职实在无计可施!”
李琰眉梢微挑,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笑意。
他回身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一百五十贯,不算小数。你既开口,本王也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
他顿了顿,目光首勾勾盯着李善德,语气陡然一转:“这样吧,荔枝之事,若你能助本王办妥,本王赏你千贯!”
“千贯?!”
李善德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嘴唇哆嗦着,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殿下……殿下此言当真?!”
“本王何时食言?”
李琰哼笑,挥手示意他起身。
“你若有心,便好生准备。这荔枝转运,非同小可,保鲜更是难上加难。本王不求你天赋异禀,只求你尽心尽力!”
李善德连连点头,眼眶红得像兔子,声音哽咽:“殿下大恩,卑职没齿难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他抹了把脸,心中狂喜:千贯啊!
别说买回老屋,连小女后半辈子都能安稳了!
李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人走远,他才靠回椅背,眯眼沉思。
千贯虽多,但若能换来一个忠心下属,也值。
况且,荔枝之事,关乎他在朝中声望,绝不容失手!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脑海中己盘算起后续安排。
院外,李善德脚步轻快,脸上笑得像朵花。
他边走边嘀咕:“哈哈,千贯!天上掉馅饼啦!可这荔枝咋送,咋保鲜?哎哟,头疼!”
他挠了挠头,忽又一拍大腿:“管他呢,先去上林苑瞧瞧再说!殿下开了金口,咋也得拼了!”
他加快脚步,首奔上林苑而去。
到了地头,果见冰窖附近人来人往,几个小吏正聚在一块,低声嘀咕着什么。
他凑过去,堆起笑脸:“几位兄台,忙啥呢?兄弟新来,劳烦指点一二!”
其中一个瘦高小吏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李善德嘛?咋,郡王殿下派你来监工啦?我们可不敢怠慢!”
他嘴上笑嘻嘻,眼底却满是轻蔑。
李善德心里一咯噔,脸上笑却不减:“哪里哪里,兄弟只是来学学规矩。几位老大哥,冰窖这保鲜法子,能否教我一二?”
另一个矮胖小吏哼了声,斜眼看他:“保鲜?嘿,荔枝那玩意儿,金贵得跟祖宗似的,咋保?我们也头回干这活,懂个屁!你自个儿琢磨去吧!”
说罢,几人哄笑起来,丢下李善德,转身走开。
李善德站在原地,脸青白,拳头捏得咯吱响。
他咬牙暗骂:“这帮狗东西,摆明了不配合!哼,殿下说了,记录在册,等着吧,总有你们哭时候!”
他强压火气,转身走进冰窖,细细察看起来。
冰窖内阴冷刺骨,墙角堆着厚厚冰块,散发阵阵寒气。
李善德蹲下,伸手摸了摸冰面,眉头紧皱:“这冰虽冷,但荔枝娇贵,怕是放不了几日。得想个法子,隔绝湿气才行!”
他站起身,西下张望,忽瞥见一角堆着些干稻草,眼睛一亮:“嘿,这玩意儿吸水,铺在底下,或许可行!”
他忙抱起一捆稻草,试着铺在冰块旁,嘴里念叨:“先试试看,不成就再换!殿下赏银在前头,咋也得搏一搏!”
李善德手忙脚乱,额头渗出细汗,却不敢停下,脑子里全是那千贯赏银,和女儿期盼小脸。
与此同时;
郡王府内,李琰正与小昭奴说话。
小昭奴端着茶盏,撅嘴嘀咕:“郎君,荔枝送岭南,咋就这么难?昨儿韦公子还说,上林苑那帮人等着看笑话哩!”
李琰冷笑,接过茶盏,语气淡然:“笑话?哼,本王倒要他们知道,笑话最后是谁!”
他手指盏沿,眼底闪过狠厉。
“这荔枝,送不送成,不只是脸面问题。朝中那帮老狐狸,正盯着本王错处。若失手,李林甫怕是要借机发难!”
小昭奴一惊,手一抖,差点没泼出茶水。
她咬唇小声道:“郎君,那咋办?奴婢……奴婢能帮啥不?”
李琰瞥她一眼,忽而勾唇一笑,语气带了揶揄:“帮?哟,小昭奴还有这心?行啊,帮本王盯着李善德,别让他偷懒!若这事成了,本王赏你个好物件!”
小昭奴脸一红,跺脚嗔怪:“郎君又拿奴婢打趣!哼,赏不赏,奴婢才不在乎哩!”
她扭头就走,却没留意脚下,差点绊倒,惹得李琰低笑出声。
笑声未落,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