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如梭,水路畅通。数日之间,众人安然抵京。遥望东京汴梁,金碧辉煌,楼阁万千,烟柳画桥,风月无边。
若要知晓这汴梁如何,非得见张择端一卷《清明上河图》不可。此图初现于世,便引文士墨客争相传阅,有人叹其尺幅之中,气象万千;更有人赞其勾勒千姿百态,纤毫毕现。画中自城郊牧野、田畴阡陌,至汴水桥梁、商肆坊巷,三教九流,百工杂役,无不毕具;更有宫城之近、运河之盛、行舟之多、车马之急,使人观之一卷,恍若亲历汴京三日。一位老儒评曰:“观此图,知国治矣。凡市井百业、舟车往复,井然有序;官道宽广,闾里兴旺,此实乃太平之象、盛世之光。”江湖中人却道:“张氏此图,非独工笔写景,实写人间冷暖。画中有走卒肩担,有富户闲游,有船夫奔波,有医者街巷卖药,众生百相,一一入目。可见画者不独识山水,更通人情。”亦有墨客品道:“画中不惟写实,更有意蕴。春意融融处,桥畔柳丝轻拂;舟行水中,波纹细细皆动;最奇处,是画者藏匿天机于市井之中,连妇孺孩童,神态亦尽入毫端,真可谓千载市朝,一笔囊括。”或有人讥其太过繁密,非大雅之作。却被人反驳道:“大雅之中,亦需有烟火气;不见那卖艺吹箫之人,才是百姓闲情?不见那船头买酒吃茶、桥上赌坊说书,正是汴京真貌?盛世不应只有宫墙玉砌,也该有黄包车马、街头走卒。”是以此图传至民间,或悬之书斋,或藏于酒楼,甚至雕刻于玉匣铜镜之中,以为奇珍。文人观其画,得一时胸臆;江湖客观其图,知一地风情。渐渐的,人皆知张择端不单画汴京,更是画尽了北宋天下之大势、人心之气象。
欧阳林等人来到东京汴梁城己经三天了。这座城池,果然不负“画中盛景”之誉。汴梁城内,街市纵横,楼阁林立,水巷舟车交错,行人如梭如织。白日里商贾云集,车马喧阗;入夜后灯火通明,笙歌不断,宛若不眠之城。
这几天三个人也向无数人打听这天下楼是何所在。初时问起,众人都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抹复杂神色。再细问下去,却人人语焉不详,只道:“那楼啊,曾经是汴京最绝之地,天下间的奇人异士、珍宝秘籍、风闻秘辛……无不汇于其间。”更有人低声添言:“那楼里藏书万卷、棋局千盘、宝物百箱,能登其楼者,非富即贵,非贵即奇。”一时之间,欧阳林听得心动神驰。
然而说到最后,却无一人不摇头叹息。或耸肩轻叹,或低声自语,皆是一句:“唉……可惜了那一座好高楼。”再追问缘由,便只得到些零星只言片语:有人道楼主“天眼老人”重病缠身,己多年不见客人;有人言楼中旧日权势凋零、弟子散去,如今只余空壳;更有人神神秘秘地说:“听说那楼里……出过命案,血流三层,至今阴气不散。”但无论真伪,众说纷纭之下,却有一点出奇地一致:
那楼虽未坍塌,实则己废。
这天下楼,如今看着仍高耸汴水之畔,飞檐凌云,朱漆未褪,但在老百姓眼中,却己非往日之楼、非昔日之势。其名仍叫“天下”,可那“睥睨天下”的气魄,却早己不见。
众人这三日以来,每天都在天下楼附近的酒楼驻足观看,就看道这座的高楼外观依旧,但是却是从内到外的透出了一股破败之感。大门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天有珍奇地有宝,下联对:楼藏南北阁藏东。门是横批则是:不缺西物。这一句对联写的诙谐至极,却又所图甚大,一文之中,竟然把那东西南北俱包含在内,而去横批一句不缺西物,西物也是稀物。这一连三日,门口的小伙计每每都是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的打开略微掉漆的朱红大门,挂出一个有些破碎的幌子后,就回屋趴在柜台上“哧呼~,哧呼~”的半眯着眼打盹,门口也是门可罗雀。
现如今在读这副对联,那横批的诙谐依旧,但是却又生出了几分又生几分哀婉之感:昔日珍稀之物,如今何在?高楼虽在,楼中之人、楼中之宝,是否还在?几人对着这座高楼指指点点间,就听到旁边桌的一个老人盯着那高楼悠悠叹息:“唉……这天下楼,如今是壳中残梦,徒有其表。”欧阳林急忙走上前去,微微躬身行礼,笑道:“这位老丈,跟您打听一下,我等具是从外地而来,早听人说这天下楼是汴京一景,来往具是不可错过。但是我现如今看好像也不过如此,我听您老人家在旁感慨,,想问问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那个老者闻言抬头,看了看欧阳林又看了看那座天下楼,缓缓的放下酒杯,眼中仿佛有些许对往昔的追忆,这才开口说到:“你们来晚喽,这天下楼没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又慢慢开口道:“这个高楼在这汴京城开了百余年了,想当年,这个汴京谁不知道这座好高楼,只要你有银子,这座楼里天南地北的各种奇珍异宝,江湖中的神兵利器,无所不包。就是日常生活所用的各种吃食,针头线脑,他们也都应有尽有。唔~对了,还有他们的美酒千日醉,更是香的让人常上一口就再也忘不了。”老人家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那美酒的滋味,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子。欧阳林也不催他,过了好半响,才看到那老头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欧阳林仍然恭恭敬敬地站在眼前,这才歉意地一笑,接着说道:“更有甚着,天下楼的掌柜的天眼老人鉴宝能力天下无双!他这双眼睛,见宝如见人,什么东西一到他手上,连真假虚实、出处年代、成色来历,几乎是一眼就道得清清楚楚,子午寅卯、毫厘不差。汴京上下,但凡行货古玩,没有不敬他三分的。”
欧阳林听的越发好奇,他俯身给老人又满斟了一杯酒,随即来开椅子坐下,好奇的继续问道:“听您这么说,这个楼真的是风光无限呢,那怎么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遭了贼了吗?”那个老头打开了话匣子,这些话仿佛他的心中憋了好久,今天终于能有人一吐为快,就看他哈哈一笑,说道:“贼,什么贼敢来这里闹事呀。”他接着说道:“传说这天下楼的两位东家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就是二当家也是名满天下,打遍江湖无敌手。当然就不说他们三人,就是那老掌柜的天眼老人本身也是身怀绝世武功。我们这些周边人,经常看到有些拿刀背剑的怎么进到楼里面,又怎么出来的。”
老头一拍大腿,打了个“嗨”声,接着说道:“可惜呀,突然有一天。唔,应该是十五六年前吧,这个楼的几个东家都不见了。从那之后,就经常有一些衣着华丽的人,或带着兵器,或带着重金来到这天下楼里面去。可每一次都被那天眼老人给赶出来。这个楼也就这么维持着。大噶在这两三年之间吧,据传说这天眼老人害了眼病,也有人说是中毒了,反正就是从那一天之后,这个老掌柜的就把楼里面所用的财务都给散了,只留下几个最忠心的伙计,还是每天开门。但是却不做生意,单反有人问,就说是要等这个楼的主人,但是说也奇怪,那些衣着华丽的人,还是每个几天就来一次,而去还一次比一次敬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不知道是图些什么。”
老头子絮絮叨叨之间,把这天下楼的一段过往讲了个明明白白,欧阳林听得明白,就看这个老头醉眼惺忪的起身要走,这也是慌忙相送。这才又回到自己的桌前,把那老头的话原原本本的跟众人诉说明白。
众人听得是啧啧称奇,万万没想到这个天下楼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公案。众人听得是啧啧称奇,万万没想到这个天下楼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公案。这样也解释了这个楼为什么这般破败。秦岳轻咳一声,目中微凝,道:“那些衣着华贵之人,想来便是亲王府的人了。只是不知为何,自那位天眼老人染疾之后,他们反倒越发恭敬小心——这可不似亲王府一贯作风。”秦梓苏也接声道:“是呀。以他们那帮人的性子,一贯倨傲张扬,能低声下气,想必所图不小。当真令人好奇。”高莲却拍手一笑,道:“两位师叔倒也不必多费口舌,咱们进去看上一遭,不就真相大白了?”
高莲此话一出,欧阳林,秦氏兄妹还没开口,就听到高陵山冷哼一声,说道:“多嘴,那里需要你多说。这个楼多少双眼睛在这里盯着,贸然进去,自然是众矢之的,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高高莲被父亲斥了一句,虽觉委屈,却不敢回言,只得微微撇嘴,低头不语。欧阳林见状,笑着圆场道:“我觉着莲姐姐的主意不错,我们这里想的多也没办法,还不如先去探一探虚实。”一旁的墨守机老人也是接口笑道:“我觉着几个孩子说的再理,咱们这三两天在这附近打听徘徊,想必早就被有心人盯在眼中,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走进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商量己定,回到客栈拿上众人的随身兵器,又来到这处高楼的门前。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个楼里面一片漆黑,里面横七竖八的随便散落着一些零散的柜台,桌椅。门口的那个伙计正趴在柜台上,依旧“哧呼~哧呼~”的睡得香甜。欧阳林回头看了看众人,又鼓起了勇气,这才抬脚迈进天下楼的大门。
随着欧阳林的脚步迈进的一瞬间,那原本趴在柜台后头打盹的伙计,忽地抬起了头来。佛只见他双目如电,神光湛然,仿佛夜中惊雷、电闪霹雳,一时间竟令门前光线都仿佛暗了一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如金石落地:“客官止步——此楼己封,只等旧主归来,不接旁人。众位请回。” 声音不高,语气不疾不徐,却自带三分威严,是不怒自威,当真是字字如锤,句句带锋。众人心中一震,哪还看不出,这名看似闲散的伙计,绝非凡俗之辈。那股不容置喙的气息,分明是曾经叱咤一方的大人物,如今隐迹于破楼之中,守着一段故人旧事。
欧阳林虽被那突如其来的话语惊了一下,但这一路风霜兼程、生死几番,早己洗尽了少年青涩。他略一稳神,便展颜一笑,抱拳上前,朗声说道:“失敬了。晚生欧阳林,奉家父之命,特来天下楼呈玉鉴宝。还请掌柜的通融一二。”
就看到那个伙计也是微一拱手,却是不卑不亢,接话道:“我不是掌柜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我姓蒋,你们唤我蒋伙计也行,小蒋也罢。”只是依然是语气平平,既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未流露出半分迎客之意,更没有半分对欧阳林所说宝贝好奇的意思。
他越是这般不动声色,欧阳林约觉着此人非比寻常,不由的对这破败的天下楼又高看了几分,心道:果然不愧的一楼二府中的第一天下楼。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伙计,却是不软不硬,淡淡几句话之间,却是让他早就打好的腹稿一句话都用不上。他也只能收起那点先声夺人,待价而沽的心态,恭恭敬敬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才轻轻的放在那个人眼前缓缓的打开。同时嘴里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位蒋伙计,我是真心过来问宝,烦请你先看看能否惊动老掌柜的前来一观。”
那蒋伙计也不着急,平静的看着欧阳林缓缓的打开布包,既不催促,也不着急,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入的他的眼,打动的他了一般。只是嘴里依旧是淡淡的说道:“普通的宝贝我看就可以了,不需要惊动老掌柜的。”似乎这硕大的天下楼中,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未曾失了旧日章程。这里也依然是那个辨识天下至宝的天下楼。
说话间,这个布包缓缓地打开,只见里面赫然露出一块只有半寸左右的羊脂美玉,外面围着一圈墨玉,整个玉是浑然天成,却是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上面雕着一只半鱼半龙的图形,上半身龙头,黄金做眼,下半身鱼尾,腹下隐隐有4只龙爪,第五只爪子隐隐约约,半隐半现。
蒋伙计蒋伙计目光一凝,脸上猛地浮现出一丝异色。“这玉......”他却并不动玉,只是冷冷的说道:“我去去就来,且请贵人在此稍候。”语气中却是多了一份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激动和紧张。
欧阳林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复又把玉收起,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秦岳,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分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未知身世的一分迷茫。秦岳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沉声说道:“我在!”
却是正在这时,又听到门口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什么破东西,也值得大惊小怪的!哎,那伙计,看看我家主人这个玉是不是那个什么鱼龙佩呀。”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走了进来,盒子中间端端正正的躺着一块鱼龙玉佩。赫然正是那日在洛阳抢玉伤人的少年。
那个蒋伙计这下才真的是面色大变,这两块宝玉同现天下楼不在紧要,这才引出二人赌宝争斗,老天眼难辨真假,欧阳林献灵药是怒斥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