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的黄昏。
当张大彪和一团战士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山寨的山道上时,整个黑云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担架上,孙德胜静静地躺着。
此刻却被厚厚的、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层层包裹。
脸上糊满了干涸发黑的血痂和泥土,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轮廓。
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右大腿外侧的绷带还在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水,那是被鬼子马刀劈开的深长伤口,几乎见骨。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胸膛的起伏微不可察,生命随时可能熄灭。
跟在他担架后面的,是仅存的二十多名骑兵营战士。
他们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
有的相互搀扶着,有的拄着临时削的木棍。
骑兵营…曾经独立旅锋利的獠牙之一,野马坡一战,几乎被打光了脊梁骨!
“快!担架!抬到手术室!”
“医生!医生!快!孙营长不行了!”
“热水!纱布!快!”
短暂的死寂后,寨门发出呼喊!
医护人员冲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接过担架。
并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临时设置在寨内最大石屋里的医院!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在和死神赛跑!
旅部指挥室。
李云龙背对着门口,站在地图前。
张大彪那带着的报告,如同淬毒的钢针,一根根扎进他的心脏!
“鬼子骑兵联队还有步兵,老孙为了掩护受伤的弟兄们带着人冲上去。
骑兵营的弟兄们死战不退,主力都打光了活着的就就剩这二十几个了。
老孙他他伤得太重怕…怕是…”
“够了!”
李云龙猛地一声咆哮!
“孙德胜!你个狗日的莽夫!莽夫!”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木桌。
“谁他娘的让你跟鬼子骑兵硬碰硬的?!”
“老子让你袭扰!让你牵制!没让你去送死!没让你把老子的骑兵营打光!你他娘的…你他娘的…”
他骂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他骂孙德胜莽撞,可何尝不是在骂自己?
是他把骑兵营派出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是他没能及时预料到鬼子骑兵大部队的动向!
“老李…”
赵刚走上前,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老孙…老孙还在抢救!咱们得相信医生!”
“老子要去医院!”
“老李!你现在去除了添乱,能干什么?”
“手术室门口不需要旅长!需要的是让医生专心救人!”
“你现在去了,只会让医护人员分心!让伤员紧张!”
“那老子就在这里干等着?!”
“等!”赵刚斩钉截铁,
“等消息!”
……
(不想让这个汉子死,所以下面医疗设备做了下改动,设备齐全!请勿介意)
手术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血腥味。
医生李顾满头大汗,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
伤口边缘翻卷,肌肉撕裂,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腿骨!
里面还嵌着肮脏的布片和泥土。
鲜血汩汩地涌出,染红了铺在下面的厚厚纱布。
“剪刀!止血钳!快!”
“纱布!加压!继续加压!”
“生理盐水冲洗!快!”
门外,狭小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所有在寨子里的团营级干部都来了。
他们无声地站着烟头扔了一地。
李云龙最终还是来了。
他拒绝了警卫员递过来的烟,只是沉默地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手术室内,惊险不断。
“李医生!血压还在掉!”
“输血!加快输血速度!”
“伤口太深,胫骨骨折,有碎骨片!需要固定!”
“用夹板!临时固定!清创要紧!必须把里面的脏东西彻底清理干净!否则感染就完了!”
“是!”
“心跳!心跳变弱了!”
“强心针!快!”
李顾他全神贯注,如同在进行一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精密战斗。
他深知,孙德胜的命,不仅仅是一条命,更是独立旅骑兵之魂!
是战士心中的一面旗!
终于,经过数个小时惊心动魄的抢救,最危险的外伤处理告一段落。
伤口被彻底清创缝合,骨折被木匠临时制作的夹板固定好,输血暂时稳住了血压。
孙德胜被推出了手术室,全身缠满了绷带,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命…暂时保住了。”
李顾摘下沾满血污的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和疲惫,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但…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感染关…还有骨折愈合…都是鬼门关!”
“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完这句话,李顾几乎虚脱,被助手搀扶着才能站稳。
“保住了…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张大彪喃喃自语。
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走廊!
李云龙在听到消息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
他没有说话,只是大步走到安置孙德胜的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孙德胜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李云龙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黄的油灯下,孙德胜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
那曾经刚毅如铁的脸庞,此刻毫无生气。
李云龙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子。
这个动作,让门口悄悄张望的魏大勇、段鹏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从未见过旅长如此…小心翼翼。
李云龙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孙德胜缠满绷带的胳膊,却又在半途停住,生怕弄疼了他。
“老孙…”
李云龙的声音低沉,几乎不像他的轻柔。
“你个狗日的…命真硬…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你小子…给老子听好了…”
“你这条命…是老子独立旅的!”
“是兄弟用命给你换回来的!你要是敢…敢就这么撂挑子走了…老子…老子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揪回来!听见没有?!”
“活下来…给老子活下来…骑兵营的仇…等着你去报…咱们独立旅…还指着你这把刀呢…”
昏睡中的孙德胜,似乎毫无所觉。
但李云龙却不管不顾,就这样蹲在床边,对着那个无声无息的战友,低声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