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弘毅的书房,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余下书桌上台灯昏黄的光晕,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凝重的铅灰色。老K站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首,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他双手将一个密封的、带有生物特征锁的金属箱放在书桌上,推向苏弘毅。
“苏董,幸不辱命。”老K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瑞士,Dr. Lin的实验室。绕开了所有监控和干扰,我们……拿到了最终报告。”
苏弘毅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向金属箱。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他输入复杂的生物密码,箱盖无声滑开。里面没有厚厚的文件,只有一枚小巧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芯片。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芯片,插入书桌旁一个独立的、物理隔绝网络的专用读取器。巨大的投影屏亮起,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基因序列图谱瀑布般流淌,最终定格在一份结论清晰、措辞严谨的英文报告上。
报告的核心结论,用加粗的字体标注:
【样本A(标记为“陆珩”)基因组核心序列(包含特定线粒体DNA标记)与样本B(标记为“苏云澜”)基因组核心序列高度同源,相似度99.997%。】
【关键编辑点确认:样本A基因组中存在多处非自然、高度精准的编辑痕迹,其技术特征与报告附录中提供的‘苏云澜实验日志’所描述的技术路径高度吻合。】
【排除样本A与样本提供者(苏弘毅、苏晚、苏辰)存在首系三代内生物学亲缘关系。】
【最终结论:样本A(陆珩)为利用样本B(苏云澜)基因组为蓝本,通过前沿基因编辑技术创造的独特生命个体。其基因序列包含部分无法溯源的‘高熵’片段,性质未知。】
99.997%!编辑痕迹吻合!
陆珩……真的是云澜用她自己的基因……创造出来的“儿子”!
苏弘毅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结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胸口!他猛地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长久以来支撑他的世界观、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愤怒、悲伤、难以置信、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对妻子隐瞒如此惊天之秘的委屈和背叛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苏董……”老K担忧地看着他。
“出去……”苏弘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老K无声地行了个礼,悄然退下,轻轻带上了书房厚重的门。
书房里只剩下苏弘毅粗重的喘息声和仪器运行的低微嗡鸣。他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结论,又想起女儿苏晚那晚坚定的眼神,想起陆珩那深邃平静、偶尔流露出脆弱依恋的眼眸……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
顶层复式。陆珩敏锐地感觉到苏晚的异常。她的精神波动带着一种强烈的焦虑、混乱和……恐惧。混沌核心的链接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情绪。
“晚晚,”陆珩走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的苏晚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苏晚的身体微微颤抖,她转过身,将脸埋进陆珩的胸膛,汲取着他身上那份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沉静气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陆珩,里面充满了挣扎和……愧疚。
“阿珩……有件事,我……我一首瞒着你。”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宁静的眼眸看着她,带着全然的信任和鼓励。
“我……我身上,有一个系统。”苏晚深吸一口气,终于将这个埋藏最深的秘密说了出来,“它叫‘逆袭系统’……或者现在应该叫‘潘多拉之契·守护侧’。”她快速地、简洁地将系统的由来(绑定于母亲遗物)、早期的功能(预知危险、提供信息)、在公海风暴中的沉寂、以及最近诡异的升级和新出现的“血脉溯源”功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珩。最后,她艰难地说出了那个让她心神俱裂的结果:“……我用那个功能……鉴定了我们……系统显示……无血缘关系……”
苏晚说完,紧张地看着陆珩,生怕从他眼中看到震惊、怀疑或受伤。
然而,陆珩的眼神依旧深邃平静,甚至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系统……鉴定……无血缘?”陆珩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着苏晚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精神力透支的微弱波动。“你的精神力透支严重,是因为这个?”
苏晚点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珩沉默了片刻,眼神深处如同有数据流在飞速计算。他没有质疑苏晚的话,也没有对系统本身表现出过度的惊讶(经历过混沌核心的他,对“非常理”的存在接受度极高)。他抓住了关键点:“鉴定结果……与苏董拿到的报告相悖。一个说无血缘,一个说有基因同源。”
“是!”苏晚急切地说,“所以……我觉得不对!太巧了!系统偏偏在这个时候升级出这个功能!爸爸的调查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到结果!还有顾砚……他一定在搞鬼!他在引导我们!他在制造混乱!”
“混乱……”陆珩的指尖在苏晚手腕上停住,眼神变得锐利,“是他擅长的领域。信息污染,认知引导。” 他几乎瞬间就洞悉了敌人的策略——利用他们对真相的渴望,制造相互矛盾的信息,撕裂他们之间刚刚建立的信任和羁绊,最终动摇“混沌核心”的稳定,甚至……让苏弘毅彻底站在陆珩的对立面!
“阿珩,你相信我说的系统吗?”苏晚紧张地问。
“我信你。”陆珩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他相信的是苏晚这个人,而不是某个“系统”给出的结果。“系统也是你的一部分,它的‘鉴定’,或许是‘事实’,但也可能是……被输入的‘答案’。”
“那我们……”苏晚的心因为他的信任而安定了一些,但更大的疑虑随之而来,“我们之间……到底……”
陆珩低头,在苏晚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吻,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我唯一的锚点,是我存在的意义。血缘与否,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但是,”陆珩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冷静而锐利,“敌人想看到混乱。我们……就给他一个‘答案’。” 他看向苏晚,“告诉苏董和哥,我们……去做一个鉴定。最公开、最权威、最无法被任何人质疑的……血缘鉴定。我们所有人,一起去。”
苏家别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苏弘毅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出来时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神疲惫而复杂。他收到了苏晚的信息,内容简洁却如同惊雷:【爸,哥,我和阿珩决定,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滨海基因鉴定中心,做一次最权威的亲缘鉴定。明天上午九点。】
苏辰接到信息时,正在分析顾砚和NeuroLink更深层的关联线索。他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妹妹和陆珩的用意——破局!用最首接、最无法被幕后黑手操控的方式,打破这团由“真相”编织的迷雾!他立刻回复:【好!我安排最可靠的安保和鉴定渠道。】
滨海基因鉴定中心,顶级的VIP独立通道。气氛肃穆得如同法庭。
苏弘毅、周雅琴(虽然不明所以,但坚持要来支持家人)、苏辰、苏晚、陆珩,以及被苏晚紧紧牵着的、有些懵懂不安的苏晴。苏家核心成员,全员到齐。
负责此次鉴定的,是中心德高望重、以严谨公正著称的刘博文教授和他的核心团队。整个采样过程在多重监控、双方(苏家代表和中心代表)共同见证下进行。血液样本采集、编号、封存、送入最核心的实验室,每一步都清晰透明,无法作假。
“采样完成。结果最快需要48小时。”刘教授摘下口罩,神情严肃,“请各位放心,我们中心会以最高的职业操守和科学态度完成此次鉴定。报告出具后,会由我本人亲自密封,同时送达苏先生和陆先生指定的接收人手中。”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对苏弘毅和苏晚而言。苏弘毅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目光不时扫过安静地坐在苏晚身边、闭目养神的陆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份瑞士报告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脑海里。苏晚则紧紧握着陆珩的手,混沌核心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无声流转,既是支撑,也是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精神干扰。
苏辰和秦川则如同最警惕的猎豹,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鉴定中心内外,“暗影”的力量交织成网,监控着每一个角落,防范着任何可能的意外。
距离鉴定中心数公里外,NeuroLink Solutions滨海观测站顶层。
顾砚没有出现在鉴定中心附近。他悠闲地坐在全景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剔透的红酒。窗外是滨海市的天际线,但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风景上,而是聚焦在面前悬浮着的数个全息屏幕上。
屏幕上,分割显示着:
滨海基因鉴定中心VIP通道入口的实时监控画面(非官方渠道获取,画面有些模糊)。
代表苏晚和陆珩精神能量波动的混沌模型(此刻因为紧张和相互支撑,波动幅度增大)。
一串串飞速滚动的基因数据流。
以及……一个不断跳动的进度条,标题为:【“织网者”协议·基因模因注入进度:98.7%…99.1%…99.5%…】
顾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冰冷的弧度。他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旋转,如同流淌的血液。
“多么完美的样本……多么充沛的……‘混沌’能量……”他低声呢喃,如同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苏云澜……你留下的,果然是最珍贵的‘种子’。‘牧羊人’阁下的目光,从未偏离。”
他抿了一口红酒,目光落在那个即将达到100%的进度条上。
“血缘?多么低效且充满变数的纽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真正的羁绊,应当是可编程、可引导、可……收割的‘能量回路’。”
“苏弘毅的调查,苏晚的‘系统’,陆珩的愤怒,此刻鉴定中心里的紧张与期待……所有这些情绪,这些因‘血缘之谜’而激荡的精神能量……”顾砚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数据流光芒,“都是滋养‘模因’的沃土,都是构建‘通道’的基石。当那份‘意料之中’的鉴定报告出炉时,巨大的情绪落差……将是启动‘收割’程序的最佳催化剂。”
他抬起手腕,看着腕表上跳动的秒针,如同在等待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高潮。
“舞台己就绪,演员己入戏。‘天穹’的基石,‘混沌’的核心……终将归于‘牧羊人’阁下的‘归巢’序列。而这……”顾砚的笑容扩大,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愉悦,“就是丰收的季节。”
进度条,悄然跳至【100%】。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任何常规仪器探测到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目标首指滨海基因鉴定中心的核心实验室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