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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厂门口，也许是“现钱”两个字起了作用，也许是觉得这些废布确实碍眼。
保卫犹豫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等着！我去问问管后勤的刘主任！”
说完，他转身就朝厂里跑去……
看到这一幕，楚风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然后耐心地等在门口，目光却紧紧盯着远处那堆越堆越高的“废布”。
这一刻，眼前这每一卷的“废布”，在他眼里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没过多久，保卫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西十多岁、穿着灰色西个兜干部服、腆着肚子、脸色阴沉得像锅底的中年男人。
男人眉头紧锁，显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搞得焦头烂额，看楚风的眼神充满了不耐烦。
“你就是收破烂的？”
只见这刘主任语气生硬，带着浓重的官腔说道：“就你？想收那堆废布？”
他瞥了一眼楚风的破车，嗤笑一声，“你知道这些布有多少吗？你这车拉得动？”
“主任好！主任好！”
楚风连忙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拉得动！拉得动！”
“俺多跑几趟！实在不行俺再找辆板车！”
“而且俺是真心想收！您看这堆在这儿，厂里还得找人清理，多麻烦！”
“您给俺开个价，只要俺能承受，绝不还价！”
他表现得像一个急于捡便宜的乡下人，但话语里又点出了厂里的“麻烦”，暗示自己是在帮厂里解决负担。
刘主任阴沉着脸，没立刻回答。
他也在打量楚风，盘算着。
这批布是肯定废了，当垃圾处理还得花钱请人拉走。
如果能卖掉，多少还能挽回点损失。
虽然肯定是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强，也能在账面上好看点。
关键是，要快！要干净！不能让这堆东西再碍眼，更不能让上级领导看到心烦。
“哼！”
刘主任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两百块！那一堆全拉走！”
他报了个狮子大开口的价格，显然是想试探或者吓退这个“土包子”。
两百块！
这己经是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楚风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极度震惊和为难的表情，甚至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自行车上：“两……两百？！主任！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那就是一堆烧坏了的破布啊！俺拉回去做拖把抹布都嫌费劲！您这价……”
“俺就是把骨头砸了也拿不出啊！”
他哭丧着脸，声音都带着颤音。
“嫌贵？那就别要！”
刘主任作势要走，态度强硬，但脚步并不快。
他也在等楚风还价。
“别！别！主任您留步！”
楚风急忙叫住他，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任，俺知道厂里遭了灾，损失大。”
“说实话，俺是真心想帮厂里解决点小麻烦。”
“这样……您看五十块行不？俺身上……就这么多现钱了！”
他报出了自己全部现金的一小半（剩下七十块备用），这是心理战术。
“五十？！你打发叫花子呢！”
刘主任勃然作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风脸上，“你知道那是什么布吗？是‘的确良’！正品！懂不懂？！”
“要不是烧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顿住，脸色更加难看。
楚风心中冷笑，等的就是这句！
他脸上依旧是一副被吓到的土鳖样，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锐利，他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主任，俺懂，俺懂！好东西啊！烧了太可惜！”
“可……可这毕竟烧了不是？”
“您看那黑灰，那水泡的，还有那燎的边……”
“俺拉回去，真得费老鼻子劲收拾，还不一定能卖上价……”
“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仿佛不经意地，“俺刚才好像瞅见……是电线走火？”
“唉，这电工活儿可得仔细啊，一个不小心，厂里损失就大了去了……”
刘主任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电工违规操作引发火灾，这是厂里现在极力想捂住的盖子！
这个收破烂的乡下人，怎么会看到？还是他自己瞎猜的？
但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楚风那张看似憨厚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楚风则是一脸无辜和茫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感慨。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刘主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神闪烁不定。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驱赶苍蝇：“行了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八十块！最低价！”
“要就要，不要拉倒！一堆破烂，老子还嫌占地方！”
他的语气明显松动了不少，带着一种急于甩掉麻烦的烦躁。
八十块！比刚才降了一大半！但这离楚风的底线（五十元）还差得远！
而且，情报里说“低价处理”，这个“低”字，值得玩味。
楚风敏锐地捕捉到了刘主任眼神深处的那抹惊惶和急于了事的心理。
他脸上露出极度肉痛的表情，仿佛在割自己的肉，他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着的那沓钱——八张拾元大团结和二十张贰元纸币（加起来一百元）
这是他故意多拿出来的，为了显得“全部家当”。
他小心翼翼地点出八张“大团结”（八十元），捏在手里，手都在“发抖”：“主任……您看……俺……俺就带了这点钱……”
“还……还想着留点路费吃饭……”
他故意把剩下的二十张贰元的也露了一下，显得囊中羞涩。
刘主任看着那厚厚一沓钱（虽然加起来只有一百块钱，但视觉冲击力不小），再看看楚风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又想到那该死的电工事故，和眼前这堆堵心的废布。
顿时，一股强烈的、想尽快了结此事的冲动占了上风。
“八十块！就这些破布！爱要不要！”
刘主任劈手夺过楚风手里的八张大团结，动作快得生怕楚风反悔，然后不耐烦地对着旁边的保卫吼道：“小张！带他去堆废布那里！让他赶紧拉走！堆在这里碍眼！看着他点，别让他乱跑！”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