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指导?”姜小雅愣住了,这完全不合规矩。资方监棚是常事,但亲自下场对主役CV进行一对一指导,闻所未闻。
沈灼没理会她的诧异,只是看着江砚,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江老师,有问题吗?”
江砚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沈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他能说有问题吗?
在整个项目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方用“提升项目质量”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一旦拒绝,就是不敬业、耍大牌。
江砚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情绪,声音听不出波澜:“没有。”
“好。”沈灼满意了,“其他人可以下班了。”
不过一分钟,偌大的录音棚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同事们临走时投来的担忧和好奇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江砚背上。
门被关上的瞬间,那厚重的隔音棉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沈灼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进控制室,隔着玻璃发号施令。他一步一步,走进了江砚所在的录音间。
空间本就不大,一个高大的男人闯进来,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大半。
沈灼没有坐下,他只是站在江砚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江砚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实质一样,黏在他的后颈上,让他皮肤发紧。
“我们从刚才最后那段开始。”沈灼的声音很近,就在耳边。
江砚重新戴上耳机,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他看着台本上的台词,那是国师在深夜面见君王,一番试探之后,俯首称臣的场景。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递出去,稳定、沉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畏与虔诚。这是姜小雅己经喊“过”的一条。
耳机里传来沈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电流的嘶哑,性感得令人心悸。
“不对。”
江砚皱眉。“哪里不对?”
“情绪太平了。”沈灼绕过他,走到他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坐得极近。
近到江砚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混杂着一丝烟草的味道。近到他只要稍稍一动,膝盖就会碰到对方。
沈灼倾身向前,拿起江砚面前的台本,指着那句词。他的指尖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敲击着纸面。
“国师这个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问,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江砚压下心头的不适,沉声回答:“他想的是取而代之。所以这里的‘肝脑涂地’,是谎言,是伪装。”
“很好。”沈灼的唇角勾起,但那笑意未达眼底,“既然是谎言,就会有破绽。我没听到破绽。”
他抬起眼,首首地看向江砚,“我要你在这句话里,藏进杀意,藏进欲望,藏进他十年隐忍的所有不甘。但是,表面上,又要让听的人觉得你是最忠诚的狗。明白吗?”
这要求,刁钻到了极致。
这根本不是在指导配音,这是在玩弄人心。
江砚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但他死死压着。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再次开口。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感,尾音处理得极轻,像是一根随时会断裂的蛛丝。
“还是不对。”沈灼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他忽然伸出手,覆在江砚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江砚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想抽回手。
沈灼却用力压住,不让他动弹。他的掌心滚烫,热度透过皮肤,一路烧灼到江砚的心脏。
“你在紧张什么?”沈灼的声音压得更低,气息几乎拂过江砚的耳廓,“江老师,你的身体比你的声音诚实。”
“放手!”江砚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怒气。
“录完这一句,我就放。”沈灼非但没放,手指反而顺着他的指缝,一根一根,强硬地嵌了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这是一个无比亲密的姿势,却充满了侵略性和掌控感。
江砚的呼吸彻底乱了。他能感觉到沈灼的体温,沈灼的气息,沈灼无处不在的压迫感。空旷的录音棚里,暧昧和危险的气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看着我。”沈灼命令道。
江砚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半分,只有冰冷的、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专注。
“现在,把刚才那句话,对着我说。”沈灼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把你的不甘,你的愤怒,你现在最想对我做的事……都藏进这句台词里,说给我听。”
江砚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却可憎的脸,看着他眼中玩味的、掌控一切的神情,积压了许久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演绎的养料。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抚上麦克风的防喷罩,指尖冰凉。
他开口,声音不再刻意压制,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破碎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缠绕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病态的臣服。
“臣,愿为……陛下,”他顿了顿,舌尖轻轻抵了一下上颚,发出一个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带着无尽的缱绻与杀机,“肝、脑、涂、地。”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极慢,极轻,却像一把软刀子,一寸一寸,扎进听者的心脏。
声音落下,录音棚里一片死寂。
江砚的声音带着事后力竭的微喘,不易察觉的颤抖从紧握的指尖传来。
沈灼扣着他的那只手,骤然收紧。
他死死地盯着江砚,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晦暗不明的、炙热得骇人的风暴。
他要的是破绽,江砚却给了他一个……致命的钩子。
“很好。”沈灼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江老师……你果然,很会勾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