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24年。
无论处在多么难堪的境地,哪怕被千万个人齐声唾骂,他从来都游刃有余。
但今天,此时此刻。
‘尴尬’
这个词汇。
具象化的。
第一次出现在霍斯聿的脸上。
守在门口的阿霖见状,猛地闭上眼睛,想仰天长笑的欲望就像是加入曼妥思的可乐,蓄势待发。
他转身避了出去。
“您没事吧!”
宋鱼吓得血液逆流,忙掰开床板,扶着霍斯聿起身:“对不起对不起,这是常事了,我有的时候睡觉也会被突然夹住,比闹钟还管用。”
她重新摆好折叠床,用手肘砸了砸,随后示意霍斯聿坐。
霍斯聿不坐了。
他扫了一眼身上的脏污,仪态仍是很体面的。
宋鱼仰头看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欢迎仪式’可不太好。
霍斯聿并不纠结:“先坐下来吃饭吧。”
宋鱼不敢不坐。
包子热乎乎的,喷儿香,但太过紧张,又噎住了。
她拿起粥盒放在膝盖上,可单手不方便开塑料盖,正为难着,粥盒被拿走,脚边随之抵来一只金尊玉贵的膝盖。
宋鱼暗惊,顺着漆黑的裤管往上看。
霍斯聿曲着左腿,右膝跪地,姿态依旧温良从容,他打开粥盖,就那么帮她端着。
“小兰州,喝吧。”
这张绝伦的脸再配上单膝下跪的操作实在是神,宋鱼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霍斯聿作势捏住勺子,“我喂你。”
宋鱼两腮鼓的像是仓鼠,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摆手。
别跪啊大哥!
别折我本就如履薄冰的寿!
“唔!”
宋鱼去接粥盒,只是碰到他的手,被弄得一怔。
这人的手,异常的凉。
她一边腹诽,一边将粥咕咚咚的喝完了。
霍斯聿盯着她瓷白的小下巴,搭在膝盖的指尖莫名搓捏了两下,这才轻笑着站起身。
宋鱼的眼珠跟着往上。
霍斯聿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堪称无懈可击,借着这股要人命的美色,她将剩余的包子一股脑的全塞进了嘴里。
“我的脸很下饭?”
宋鱼咽下去,壮着胆子:“秀色可餐。”
霍斯聿笑的更厉害了。
这份怯生生的吹捧,真是可爱死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丝质手帕,递过去:“小兰州,你己经知道这辆车是有人从凶案现场捡走,又转入黑市的,是吗?”
总算进入正题,宋鱼实话实说:“知道,我昨天才知道。”
“你真的很喜欢那辆机车?”
宋鱼细微点头。
她从小就喜欢机车,总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它更酷的‘大玩具’了。
霍斯聿:“那这辆车,就还给送给小兰州。”
宋鱼蹙眉,男人墨绿色的瞳孔深处糅杂着温和的笑,但她感受不到什么真实的善意,想也不想的摇头。
霍斯聿没接茬,盯着她。
宋鱼不矮,但体型实在纤瘦。
脚上蹬着一双泛黄的帆布鞋,两条笔首的腿包裹在破洞牛仔裤中,她还穿着昨晚那件黑色冲锋衣,额角拢着碎发,一条乌黑的蝎子辫搭在肩头。
极其简约的打扮。
却难掩那份澄透和机灵。
宋鱼被看的发毛。
霍斯聿的视线隔空抚摸,却比手还仔细。
“我说过,作为不知情的买家,你也是无辜的。”霍斯聿总算是重新开口,“只是我昨晚派人去黑市问过了,那个捡车的人,己经死了。”
宋鱼有些紧张。
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霍斯聿取了根烟点燃,他抽的很缓慢,待烟屁股终于落地,此行的目的才被他缓缓抛出。
“所以,我只能找到你,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宋鱼:“再带您骑一圈儿啊?”
她的装傻,换来的却是男人的二次注目。
死寂的氛围让慌乱飞快堆积,她到底没扛住。
“……您继续。”
霍斯聿:“我想让你帮我做个人证。”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好处都是明码标价的,只是为了一辆二手机车掺和进凶杀案里,未免不划算。
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不一般。
所以。
那场凶杀案也绝对不一般。
宋鱼推脱:“我真不知道是谁杀的您朋友。”
“那不重要。”
宋鱼哑然。
懂了。
做伪证。
霍斯聿的邀请还在继续:“我己经抓到凶手了,只要你帮我做个人证,那辆机车就彻底属于你了。”
宋鱼的小脸上愁云渐聚。
听这意思,不要还不行。
真是不讲理。
霍斯聿端详着她精彩纷呈的小表情,笑的愈发舒心,转身先行。
“小兰州,我们走吧。”
宋鱼望着他那身面料考究的西服,忽而联想到昨晚杜民昌的话。
‘你以后还是少往圣宁区跑吧,那是霍斯聿的地盘’
脑袋里,一根名为‘预感’的引线被点燃。
“先生!”
她叫住,顿了顿。
“跟您去倒是可以,但是我能不能问一下,您到底是哪位吗?”
等待回答的几秒里,霍斯聿单手揣兜,身躯半转,那张脸刚好掩藏在逼近阳光的阴影线内,漂亮的惊心动魄。
终于,他说。
“霍家,霍斯聿。”
“……”
引线燃到头。
宋鱼的脑子炸了。
霍斯聿。
还真是他。
放你大爷的五谷玲珑月光电缆屁。
小巫见大巫了。
她这个混迹街头的小痞子,碰到拜庭出身最黑的硬茬子了。
甚至昨天还口出狂言,说自己这种小喽啰,八辈子也碰不上霍斯聿。
……八辈子好短。
宋鱼成了冻鱼,而霍斯聿的嗓音就像是融化她的温水。
“怎么了,不跟我走吗?”
说着,他的视线移至墙上挂着的大日历,很随意的样子。
那是她最重要的秘密。
但宋鱼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硬生生的逼自己站在原地。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跟您走的话,您会让极域社的清理师暗中处理掉我吗?”
‘思忖’出现在霍斯聿的脸上,但也只是匆匆掠过。
“我很希望你能跟我走。”
很精妙的回答,话里话外透出一个字。
会。
宋鱼的脑袋瞬间耷拉下去。
守在街边的阿霖很有眼色的打开车门,宋鱼几乎是一步一挪,但霍斯聿对她格外有耐心,就站在车旁等她,也不催。
那股无奈从头爬到脚,她只得上了车。
只是探身往里之际,衣摆被车门拨去身后,里面的紧身T恤不够长,腰间那抹纤嫩的肉色被霍斯聿精准捕捉。
他垂睫,瞳孔间的沉冽幽色愈发明显。
像是在掐那条小腰儿一样。
扶着车门的手指在不自觉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