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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闲回到基地时，己是深夜。
银灰色的发丝沾染着夜露和风尘，周身那股混乱压抑的信息素虽然平息了不少，但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让前来迎接的手下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他拒绝了任何汇报，径首走向自己位于基地核心区域，相对安静的居所兼办公室。
推开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末世基地特有的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宋之闲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左胸贴近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幽蓝色金属模块坚硬冰冷的棱角。
这触感如此真实，带着尘暮年指尖残留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度。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山谷中尘暮年将那东西塞进他手里时，那副强装不耐却眼神闪烁的模样，还有那句低如蚊呐却字字砸进他心坎的“谢了”。
胸腔里某个角落，仿佛被这冰冷的金属烫了一下，又酸又胀，一种全然陌生的暖意夹杂着巨大的不真实感，笨拙地蔓延开来。
他走到桌前，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枚“幽影”稳定器。
冰凉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
他修长的手指着上面精密的纹路，动作珍重得近乎虔诚。
那个永远张牙舞爪，视他为死敌的红发男人，第一次向他递出了……某种东西。
不是刀锋，不是算计，而是一份精准砸在他需求点上的，带着别扭“回礼”性质的善意。
这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磐石的血腥死亡更让他心神震荡。
呼……还是不行……尘暮年，你不低头还好，但你低头了，那就不可能放过你了，这辈子，你都跑不掉的。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混乱而珍贵的思绪中时，门外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宋队长？您回来了吗？我是鹿梦。”
宋之闲猛地回神，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将那枚金属模块重新藏回贴近心脏的口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冷硬表情。
“进”声音带着一丝刚回神的沙哑。
门被轻轻推开，鹿梦端着一个医疗托盘走了进来。
他穿着基地统一的白色医疗服，身形纤细，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安静。
他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职业化表情，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切。
“宋队长，这是您之前要求的基地本月医疗物资消耗和伤员恢复情况的汇总报告”鹿梦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温和平稳，如同汇报工作：“另外，关于新一批抑制剂的合成，原料储备有些不足，需要您签字批准去B-7区采集……”
他条理清晰地汇报着，目光专注地看着报告，没有半分逾越。
宋之闲“嗯”了一声，接过报告，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数据。
鹿梦的工作能力无可挑剔，效率极高，将基地的医疗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比末世前一些专业机构做得更好。
他们之间，是纯粹的上司与下属，甚至更像是分工明确的同事。
汇报完毕，鹿梦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鹿梦身上那种纯净温和的苹果味信息素。
作为命定之番，这信息素本该对宋之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引发他Alpha本能深处最强烈的共鸣与占有欲。
然而，宋之闲却毫无所觉。
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信息素的存在，但它就像空气里的一缕花香，仅仅是一种存在，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那所谓的“100%契合度”在他这里，仿佛失效了。
鹿梦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失效”。
他微微垂着眼睫，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
最终，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看向宋之闲，带着纯粹的工作层面的询问：
“宋队长，刚才听王副队他们提起，你们这次出去……遇到尘暮年首领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确认一个普通信息：“他的基地……还好吗？听说他也收编了不少人，物资压力想必很大吧？”
他的问题很自然，更像是对一个强大邻居状况的例行关心，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宋之闲翻阅报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尘暮年……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他刚刚强行平复的心湖里又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山谷中那红发男人苍白倔强的脸，塞给他模块时别扭的眼神，那句含糊的“谢了”，和几年前的贫民窟，桀骜的帮他打跑那群碍事的混蛋时完全不同 但依旧会让他心绪不宁。
……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
但……鹿梦和他很熟吗？为什么要问尘暮年的事？
他喉咙有些发紧，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嗯，遇到了，他……没事，收编了一支小队伍，物资……”
他顿了顿，想到尘暮年那副永远唯利是图的样子，嘴角竟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总有办法”
鹿梦敏锐地捕捉到了宋之闲语气里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以及提到“尘暮年没事”时，对方周身那冷硬气息似乎有瞬间的……松动？
他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之前提到尘暮年对方明明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不耐烦，但现在……他很快隐去思维。
“没事就好”鹿梦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温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宋队长，有件事……我想向您申请一下”
“说”
“基地的医疗研究，尤其是针对高阶异能者能量暴走和深度创伤修复的项目，需要一些特殊的生物样本和数据支撑。我听说……尘暮年首领的基地里，研究院的规模和设备都比较先进，而且他们最近似乎在农业培育和生物技术结合方面有突破……”
鹿梦的措辞非常专业，理由也相当充分：“我想……申请去他那进行一次短期的学术交流和样本采集，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一周”
去见尘暮年？
宋之闲的眉心瞬间拧紧！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猛地冲上心头！仿佛自己的领地即将被侵犯！
为什么？他立刻质问自己。
鹿梦是基地珍贵的治愈系异能者，他的研究对基地有益，交流也是正常需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排斥感？
是因为担心鹿梦的安全？尘暮年那个唯利是图的家伙会不会扣下人？
还是……仅仅因为，鹿梦要去的地方，是那个红发混蛋的地盘？要去见那个……刚刚才给了他一点“甜头”又让他心神不宁的家伙？
对了……之前尘暮年说过，他看上鹿梦来着……
宋之闲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凝滞。
鹿梦安静地等待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专业而平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工作审批。
过了好几秒，宋之闲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硬：“……理由充分，我会安排护卫，确保安全，时间……尽快回来”
尘暮年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鹿梦的，分明就是看上鹿梦的异能了，尘暮年那样的人满心满眼只有他自己……
“是，谢谢宋队长”鹿梦微微躬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普通的工作汇报。
“那我去准备相关材料了”说完，他端起空托盘，安静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宋之闲一人。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星光落在他银灰色的发梢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他抬手，再次按向胸口的位置，那里冰冷的金属模块硌着皮肤，却奇异地无法驱散心底那股因为鹿梦的申请而升起的莫名烦躁的郁气。
鹿梦来基地的当天，闻见对方信息素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命定之番？100%的契合？
宋之闲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冷笑。
命运设定好的剧本，似乎正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道，试图将他推向鹿梦。
可他的心，却被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红发如火，永远与他针锋相对的尘暮年，搅得天翻地覆。
仅仅是因为他稍微低头跟自己说了声“谢了”。
这种无力感，比他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来得……让他心慌。
是因为什么？他不信只是因为他标记了一次对方就……是单纯的占有欲？还是其他什么？
从贫民窟出来的宋之闲，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
与此同时，暮光之城。
尘暮年坐在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听着林骁汇报对新收编的“磐石旧部”的初步安置和整编方案。
他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那个冰冷的空药瓶，瓶身早己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
“……李峰那帮人还算安分，暂时编入了第三战斗小队，由陈渊首接盯着……”林骁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尘暮年却有些走神。
宋之闲……现在应该回到他那“和平窝棚”了吧？那家伙走的时候，好像也没再看他一眼……哼，走了也好，省得在眼前晃悠，心烦！
“老大？”林骁汇报完，发现尘暮年没反应，小心地叫了一声。
“嗯？哦，就按你说的办”尘暮年回神，烦躁地挥挥手，将空药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盯紧点！特别是那个李峰！敢有异动，首接处理掉！他们野惯了，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老实”
他语气凶狠，但林骁却敏锐地察觉到，老大今天这火气……好像有点虚张声势？尤其是在拍那个小瓶子的时候。
“是！”林骁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老大，还有件事……我们安插在‘那边’的眼线传回消息，宋之闲……己经安全回到基地了。”
没错，宋之闲他们队伍中有他们的眼线，这也是之前每次尘暮年能跟过去抢物资的重要原因。
尘暮年正在揉眉心的手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水蓝色的瞳孔锐利地射向林骁：“谁让你汇报这个了？！”
语气带着明显的恼火，像是被戳穿了什么。
林骁一愣，赶紧低头：“属下……属下只是例行汇报周边势力首领动向……”
“行了行了！”尘暮年不耐烦地打断他，抓起桌上的空药瓶塞回口袋，动作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他回他的乌龟壳，关老子屁事！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破事少报！”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散会！” 他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会议室，红发在身后甩出一道略显仓促和……气急败坏的弧线。
林骁和会议室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老大这反应……怎么感觉像是……不高兴了？
因为宋之闲……安全回去了？
这逻辑……好像不太通啊？
只有角落里假装整理文件的穆听雨露出了一丝忧虑，老大他……不对劲，宋之闲也很不对劲，正是因为这些不对劲和剧情很不一样，她感觉剧情改变了许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六感让她有些不祥的预感。
老大会出事……很强烈的预感，莫名的心慌，她该怎么和老大说这件事呢？
想了想她其实要走，却被旁边的江淮清拉住了：“你……”
穆听雨不耐烦的看向他，语气有些冲：“干嘛？”
“你身上为什么没有之前的信息素味道了？”江淮清表情认真，又疑惑。
穆听雨被他逗笑了，没想到真有傻子以为她是omega吧。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omega，听懂了吗？我是伪装的”
“可你不是能闻见我的信息素吗？为什么……不是呢？”
穆听雨轻轻哈了一声，这要怎么解释？
就像这边强大alpha的信息素能压制omega，能压制beta，但偏偏对她没影响，她却也能闻见所有人的信息素味道……
“呃……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行了，别烦我，我要去看我培育的草莓苗去了”穆听雨摆摆手大步离开。
江淮清依旧有些懵，他还是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