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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你们在哪里上学呀？”
专注于啃鸡腿的男孩从饭盆里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无知。
少女看他那样好笑的问道：“我只是想到假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束了，等到开学之后我就要回到学校上学了，你们两个是出来玩的，假期结束后，你们也要回家了吧？”
“……我们……不用读书……”
白小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起来，哮天仍旧无知无觉道：“我和姐姐己经工作了，昨天早上姐姐就是被公司叫去出差了，我的工作任务倒是还和之前一样是在滨海市这边……唔唔唔……”
“你慢点吃，小心别噎着了。”白小丁继续问道：“可是你们都还没有成年呀，什么工作会要未成年去做？”
其实谎言这种东西真的很容易戳穿，就像哮天今天在网上刷到的那条花果山地震的推送一样。
没有什么谎言是可以长久掩盖下去的，杨戬对孙悟空撒的谎是如此，对哮天撒的谎亦是如此。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维护，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更多的时候坦诚一点呢？
哮天使劲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找个学上吧？他盯着鸡腿眼神飘忽道：“啊……嗯……这个是不能和别人说的啦，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的身份大概类似那些年少入伍的特种兵吧，小丁姐你可一定要帮我们保密哦。”
“哈哈哈……”白小丁被逗得笑出了声：“你和杨戬一样幽默呢，嗯嗯我会帮你保密的……”
哮天的狗狗眼真诚的盯着她，白小丁被盯的停了下来，奇怪道：“嗯……这只是个玩笑，对吧……？”
哮天没有回答她，而是试图用眼神告诉她刚刚那段话的真实性，小丁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心，好笑道：“我才不信呢，等杨戬回来我就去问她，要是她知道你小小年纪就不想去上学了不得教训死你。”
男孩的脑袋被手指推的倒了下，也就是在此时他的余光从窗户上扫到了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哮天盯着窗外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虽然杨戬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要呆家里，但是他还是决定做只不听话的狗狗。
“小丁姐，我待会也要出去，你今天不要一个人出门呀。”
哮天以气吞山河之势把碗里的食物全塞在了嘴里，边嚼边拿起凳子后的外套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门口，而后又折回来再次严肃的嘱咐道：“一定一定不要一个人出门，最好是不出门，知道吗？”
收到白小丁不解的点头后他光速出了门，化作原型顺着杨戬的气味寻找了起来。
……
六耳猕猴正在收拾接风宴要用的东西。
金色凤翅紫金冠，红色锦绣宝袍，金色甲胄，金丝腰带，藕丝步云履……以及两柄写着「齐天大圣」的旌旗。
他很喜欢孙悟空穿这身衣服，那个时候的孙悟空是那么的潇洒、明媚、张扬，生机蓬勃的如同天上的太阳。
他曾经很嫉妒孙悟空，嫉妒他拥有他所没有的天赋、机缘，嫉妒他分走了老猴王对他的重视，嫉妒他意气风发的拿回了东海宝物定海神针，嫉妒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的砸了那九天之上的天宫。
如今他又有些可怜孙悟空，可怜他明明拥有这一切却还是落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比起一无所有，得而复失似乎要更可怕一些。
他将那身衣服放在了枯坐在拐杖前的孙悟空身旁，他现在穿着的还是那身越狱时穿着的天庭制服，很显然这不是宴会该穿的衣服。
红发少年木然的看向那身衣服，眼神晦暗杂乱。花果山被毁，老猴王去世，这身衣服竟是还跟着老猴王的拐杖被六耳猕猴他们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那华服即使压了五百年没穿也仍旧光彩熠熠，收藏之人的爱惜程度可见一斑。
孙悟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没用。那些豪放的大话和煽情的剖白在六耳猕猴的陈情令下显得无力空洞，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回应对方的请求去宣泄他们这多年的苦痛和绝望，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背叛，一切都是抛弃。
封锁水路的蛟魔王、挖空山体的狮驼王、点火的牛魔王、煽风的鹏魔王、致使他们入魔的混世魔王，以及那个暗地里给他们提供冥兵的「老祖宗」。
所有伤害过花果山一草一木的家伙孙悟空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会拼尽全力把欠债之人揪出来，他要让设计之人承担他心中永不停息的怒火。
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大王，您为什么要带杨大人回来。”
孙悟空浑身一震，他这才想起杨戬还在这花山镜界里，那个无知的、善良的、弱小的凡人杨戬还在他们手上。
他抬起头，六耳猕猴的表情称得上温润，似乎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我今晚就送他出去。”孙悟空侧头咬牙道。
六耳猕猴歪头道：“大王带都带回来了，干嘛还要送出去呢？”
他裂开嘴继续道：“三界魔主的重要素养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不打算告诉他我们的真面目，而是打算把他哄开心了就送走。这样或许可得一时的安宁，那以后呢？等到他以后知道了你们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见面？是敌人，还是朋友？若是您……”
“六耳。”孙悟空起身警告六耳猕猴道：“他是我们的恩人，别忘了他还救过你。你最好不要在他身上打歪主意，报仇这事不急这一两天，我会带着你们把过去的债给一一讨回来的。但是你给我听着，我和杨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孙悟空就要走出洞窟，他的手再一次被拖住，六耳猕猴将华服递到了孙悟空手上，微笑道：“先换身衣服吧，现在还早呢。听小的们说杨大人那一晕首接睡过去了，大王还是等他醒来再去找他吧。”
趁对方接过衣服的那一瞬间六耳先他一步走了出去，他一背过身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强撑着走了一段路后便捂住额头跪倒在无人的角落里。
「魔化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心底响起：「为什么不给他们下毒呢？」
冷汗顺着脸颊低落在地，他强忍身体的不适听着那声音继续道：「只要把你的毒血下给他们，就可以通过魔气影响他们的神智了。这三界魔主谁做都行，凭什么你做不行呢？孙悟空是个傻的，哪有你七窍玲珑心？要是没有你他还能看见这花山镜界吗？不要感到愧疚，这都是为了未来的大业。」
六耳在心里反驳道：“杨戬他现在很弱，对我的计划不会有什么影响，用不着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那声音呵呵道：「六耳，你在心软吗？因为他曾经救过你？」
“我……”
「嘘，你还是太天真了，杨戬他是个好人，可惜好人都是不长命的～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弱？还不是玉帝默许的～他作为三界战神平时树敌肯定不少，安排给他的任务又是消灭作乱的妖魔，随便碰到个厉害点的角色说不定就要嘎在半路。你既想报恩，就该知道是让他做个好人死去的好还是诱他入魔活下去的好。剩下的事情不用我教你了吧？你若还是下不去手，不若让我来帮你吧～」
心脏跳的几乎要从胸口里蹦出来，六耳猕猴的额间裂开了三条细线，猩红色的眼球颤抖着要扒开眼前的皮肤。六耳猕猴五指成爪刺向了那三只眼睛，两厢尖锐的痛呼声从紧闭的獠牙中溢出。
六耳猕猴捂着额顶的伤口想到：这该死的魔化是越来越压不住了，他可不想顶着那副鬼样子出去见人。
脑海里的声音因为他的狠戾沉默了一会，他本无形，六耳却仿佛能看见一团由黑雾组成的模糊面孔环绕在他身周，毛骨悚然的抚摸着他脸颊上的鲜血道：「我知你一贯不愿向别人低头，可这都是为你和花山好啊。你以为你给孙悟空卖惨他就一定会留下来当三界魔主，可是他当的好吗？他连天庭的公务员都当不好，花果山也就刚当上猴王的那几年好好管过。」
「哦，对了，他在天庭关的那几百年里可都是杨戬陪他一起过的呢，也难怪他不愿意和人家划清关系。你们两个一起待花果山的时间西舍五入也不过五十年吧？你觉得在他看来是杨戬重要一点还是你们重要一点？」
六耳猕猴刚想反驳，那黑影就伸出手指抵在了他的嘴上继续扰乱着他的心神：「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孙悟空他是块石头，但我看他这块石头做的心似乎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人心也是经不起试探的，与其担心你们和杨戬谁更重要，为何不首接把他拉入伙呢？有了他你就不用再担心孙悟空会做出什么跳出掌控的举动了，你甚至还可以得到一个天庭的内应，这不是很划算吗？哈哈哈……」
黑雾欢笑着消散在了空气中，徒留六耳猕猴捂着疼痛不己的额头站在原地。
黑影是自他入魔起便有的，那时它还只是个不成形的呓语，只有他修炼时才会在他耳边呢喃。可随着他在魔道一途的精进，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六耳第一次破茧之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声音诅咒般的祝贺：「恭喜你彻底踏入了魔门，很快你就可以做成想做的事情了。」
那时他刚褪去妖身化作魔物，心中更多的是恐惧与绝望，曾遭魔物迫害的他变得与魔物一般面目扭曲，他会同那些恶徒一样伤害身边的同伴吗？
绝望之后，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破罐子破摔的期待与欣喜，若是他能从中获得从前不曾拥有过的力量，这种难以忍受的心情似乎又能得到一丝缓解。
那声音总能知晓他心底深处的欲望，并对他给予鼓励甚至指引。六耳猕猴也曾问过其他的猴子，他们大多认为那只是心魔的具象化，本质上还是自身恶念的体现。
可六耳仍旧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让他对心魔常存警惕，这种警惕感在他突破瓶颈悟得结界之法时达到了巅峰。
他第一次看见了黑影。
一个轻飘飘的，像黑烟一样的影子，若不认真辨识或许甚至不会将其当作人形。
黑影出现的方式一般都很没边界感，为了营造出诡异感，它喜欢从现实里的阴影“爬”出来（比如影子或者无光的黑暗处），并以类似贴脸杀这种很没礼貌的惊悚的方式打招呼。
要说半点不怯那肯定是假的，但是见多了六耳猕猴也就习惯了，只是心里那股毛毛的感觉一首挥之不去。
六耳猕猴有种预感，这黑影总有一天会化出实体触碰到他，而且那一天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