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罗皇都的黄昏,带着一种被权力铁锈浸染的、沉甸甸的橘红。戴沐白站在皇子府邸最高处的露台上,熔金双瞳眺望着远方宫殿群投下的巨大阴影。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却无法融化那层深沉的、如同冰封熔岩般的寒意。
府邸内外,看似平静。但戴沐白熔金双瞳深处那属于顶尖战魂宗的本能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捕捉到庭院角落、府墙之外那些若有若无、如同毒蛇般蛰伏的阴冷气息。墨宸派来的监视者,如同跗骨之蛆,将他这座皇子府邸变成了华丽的囚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窥视的冰冷触感。
“殿下,药熬好了。”一个恭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管家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苦涩药味的黑褐色汤剂,垂首肃立。他是戴沐白从铁壁军团带回来的少数几个心腹之一,眼神深处藏着担忧。
戴沐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放下。朱竹清留下的告诫在耳边回响,三日内不可全力催动魂力。经脉深处被戴天风威压撕裂的隐痛,如同细密的冰针,时刻提醒着他此刻的虚弱与桎梏。他熔金双瞳扫过庭院角落那片看似寻常的花丛阴影,一丝冰冷的戾气在眼底翻涌,又被强行压下。硬闯?且不说能否突破墨宸布下的天罗地网,单是触发魂力反噬,便是自寻死路。
希望……似乎被这冰冷的宫墙彻底隔绝。史莱克在帝国供奉殿的刀锋下风雨飘摇,弗兰德和小舞在永恒冻结中沉沦,朱竹清独自踏入极北死地……而他,只能困在这囚笼之中,如同被拔去爪牙的困兽,眼睁睁看着一切滑向深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在胸腔中翻搅,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露台石栏上!
“砰!”
一声闷响!坚硬的青石栏杆表面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没有动用魂力,纯粹依靠强横的体魄宣泄着无处释放的暴戾!指骨传来的剧痛,反而让胸中翻腾的熔岩略微平息了一瞬。他熔金双瞳死死盯着拳峰上渗出的血珠,那刺目的猩红,如同烙印在心底的耻辱与不甘。
就在这压抑的怒火即将再次升腾的瞬间——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共鸣感的魂力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穿透了皇都上空厚重的权力阴云,遥遥撞入戴沐白熔金双瞳深处!
这波动……熟悉!带着一种……酥麻的、暴躁的、属于雷云的毁灭气息!却又无比微弱、无比遥远,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阻隔!
戴沐白身体猛地一僵!熔金双瞳瞬间收缩到极致!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死死射向遥远的西北方——史莱克学院的方向!是……那小子?!深渊之下……他还活着?!而且……力量在……蜕变?!
这突如其来的感知,如同黑暗囚笼中骤然划过的、转瞬即逝的闪电!虽然微弱,却瞬间刺破了戴沐白心中那沉重的绝望!那坠入湮灭之渊的灾厄之源……竟真的……在深渊之下……挣扎?!这感知……是吉?是凶?但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冻结小舞和弗兰德的湮灭之力……其源头……尚未断绝!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火星,瞬间在戴沐白冰封的心湖中炸开!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节上的血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目。熔金双瞳深处那冰冷的熔岩,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更加内敛,更加……危险!
深渊之下,淬炼……仍在继续!
史莱克学院,医务室深处临时开辟出的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药味、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败的冰冷气息——那是深渊凋亡污染残留的味道。惨白的魂导灯光下,各种玻璃器皿、金属仪器、处理过的沾染凋亡气息的土壤和植物样本杂乱地堆放着,如同一个疯狂的炼金术士的巢穴。
奥斯卡瘫坐在一张沾满污渍的金属凳子上,厚厚的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眼袋深重得发黑,嘴唇干裂起皮。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暗沉金属光泽的碎片。碎片表面布满了坑洼和灼烧痕迹,几道如同凝固血痕般的暗红色纹路,在惨白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气息。
这是他从废墟区边缘那片被剑斗罗剑气净化过的凋亡焦土里,费尽心思、冒着巨大风险才挖掘筛选出来的!是影蛭被净化后残留的核心残骸!
“还是……不行……”奥斯卡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挫败感,对着旁边一个巨大的、铭刻着复杂魂导符文的金属分析仪喃喃自语。分析仪的光屏上,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过,最终定格在一连串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上。“成分……结构……完全……无法解析……连……连仪器……都……都被污染了……”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分析仪旁边一个金属托盘。托盘里,几块指甲盖大小、不同种类的矿石,在接触到那块暗红纹路的碎片后,竟如同被投入强酸,迅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酥脆,最终化为毫无生机的粉末!连一块号称能隔绝魂力侵蚀的“黑曜石”都未能幸免!
这碎片……简首就是移动的污染源!任何物质靠近,都会被其残留的凋亡气息侵蚀、凋亡!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奥斯卡淹没。他熬了无数个日夜,翻遍了邵鑫师傅的藏书阁,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分析方法,甚至用自己制造的恢复香肠去“喂”它(结果香肠瞬间化为飞灰),却始终无法撼动这碎片分毫!它就像一个来自深渊的、冰冷的嘲笑,嘲笑着他的渺小和无能。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奥斯卡痛苦地抓着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厚厚镜片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无助和茫然。戴老大被困在星罗,邵老师为了维持弗兰德院长和小舞姐的冻结状态心力交瘁,学院边缘的污染虽然被剑斗罗暂时压制,但那些空间裂缝就像定时炸弹……他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异响,猛地从实验台角落传来!
奥斯卡猛地抬头!
只见实验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托盘里,随意地放着一小块之前被他忽略的、从废墟区主楼实验室爆炸现场收集到的、焦黑扭曲的金属残片。这块残片,正是之前杰瑞在雷云理发店用来构筑魂导器基座的“边角料”之一!此刻,这块焦黑的金属残片,其边缘一小部分,正极其轻微地……与奥斯卡手中那块暗红纹路的凋亡碎片……接触在了一起!
随着那声“滋啦”轻响!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焦黑的金属残片接触凋亡碎片的部分,并未像其他矿石那样瞬间灰败凋亡!反而……表面那些焦黑的痕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显露出下方一种深邃、内敛、带着奇异星辰光泽的暗沉底色!更令人惊骇的是,碎片表面那些如同凝固血痕般的暗红纹路,在接触到焦黑金属的瞬间,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凋亡气息试图顺着接触点侵入焦黑金属!
然而!
“嗡——!”
那块焦黑的金属残片内部,骤然亮起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星辰尘埃般的暗紫色光点!这些光点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了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电网光膜!
“嗤嗤嗤——!”
一阵密集的、如同无数细针灼烧的异响!
那试图侵入的凋亡气息,撞上这层微弱电网光膜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竟发出被强行“灼烧”、“湮灭”的声响!暗红纹路剧烈地扭曲、退缩!而那块焦黑金属残片本身,在电网光膜亮起后,竟如同被激活了某种沉睡的属性,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吞噬与转化之力!它像一块饥渴的海绵,竟然……在主动吸收、转化那凋亡碎片试图侵入的冰冷死寂气息!虽然极其缓慢,但那暗红纹路碎片上散发出的凋亡气息,在接触点附近,明显……减弱了一丝!
这……这怎么可能?!
奥斯卡如同被雷击中,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死死盯着那两块接触在一起的碎片,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胸膛!
他认识那块焦黑金属!那是杰瑞留下的废料!一种连邵老师都鉴定不出具体材质、只是觉得异常坚韧、能承载魂导符文的古怪金属!
“吞噬……转化……湮灭之力?!”奥斯卡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震惊而剧烈颤抖,他如同疯了一般扑到实验台前,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魂导镊子夹起那两块接触在一起的碎片!
他颤抖着,将那小块激活了微弱电网光膜的焦黑金属碎片,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另一块更大的、同样布满暗红纹路的凋亡碎片。
“滋啦——!”
同样的异响!同样的微弱电网光膜亮起!同样的凋亡气息被灼烧、湮灭!同样的……吞噬转化之力!
“天……天啊……”奥斯卡失声喃喃,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他猛地看向那块焦黑的金属碎片,又看向旁边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记载着杰瑞在雷云理发店制造魂导器过程的零碎笔记和草图!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可能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杰瑞……托尼老师……他用来制造那些神奇魂导理发工具的金属……难道……本身就有……克制甚至……转化湮灭之力的属性?!他……他一首在用深渊的力量……对抗深渊?!
奥斯卡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在笔记和草图中疯狂翻找!终于,他停在了一页极其潦草的记录上,上面用一种近乎涂鸦的方式画着一种暗沉如夜、带有细微星点光泽的金属矿石,旁边歪歪扭扭地标注着几个字:
【血纹黑钢(未淬)?深坑矿脉?湮灭抗性??】
血纹黑钢?深坑矿脉?湮灭抗性?!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奥斯卡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那块焦黑的、激活后吞噬凋亡气息的金属碎片,又看向那块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暗红纹路凋亡残骸,最后目光猛地转向窗外——废墟区深处那片被金色剑痕封印的、散发着永恒锋锐与死亡气息的方向!
一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绝望和疲惫!
“邵老师!!!”奥斯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无尽狂喜和急迫的嘶吼,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实验室,手里紧紧攥着那两块如同命运钥匙般的金属碎片,冲向了医务室的核心区域!
深渊的阴影依旧笼罩,但这一丝源自深渊本身的、诡异的对抗之力,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却足以燎原的……希望之火!
湮灭之渊深处,永恒的死寂被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律动打破。
杰瑞悬浮在粘稠翻滚的灰黑色浓雾之中。此刻的他,己不再是之前那具被痛苦扭曲的破碎躯壳,而更像是一件在炼狱与寒狱中反复淬火、逐渐成型的……诡异兵器。
左半身,骨骼重塑完成。深邃的紫玉雷骨流淌着狂暴的生命力,烙印其上的玄奥雷纹如同活物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带起细微的电弧跳跃。新生的血肉覆盖其上,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如同熔铸紫铜般的质感,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和毁灭性的酥麻感。
右半身,骨骼的冻结与重塑同样接近尾声。冰冷的死灰骨殖如同亿万年风化的黑曜石,光滑、死寂、毫无生机。覆盖其上的“血肉”更加诡异,并非实质,而是由粘稠冰冷的灰黑色浓雾高度压缩、凝聚而成,如同流动的、凝固的死亡阴影,散发着终结一切的绝对“空无”。
而沟通这生死两极的核心——那条贯穿中轴线的脊柱,则呈现出世间最诡异、最惊悚的景象!左半边,是流淌着狂暴紫电的雷骨!右半边,是冰冷死寂的灰骨!两种力量在脊柱中央疯狂冲突、绞杀,每一次碰撞都激荡起规则层面的涟漪!但在那新生的、悬浮在脊柱中央的微小“奇点”的强行“锚定”与“疏导”下,这种冲突被约束在一条极其危险的平衡线上,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岌岌可危的……共生!
此刻,淬炼的焦点,正汇聚于头颅!
左半边头颅,狂暴的液态雷霆如同亿万道细小的熔岩刻刀,正在疯狂地冲刷、重塑着头骨!头骨表面迅速覆盖上紫玉般的雷骨,细密的雷纹蔓延至太阳穴、颧骨,甚至……向着紧闭的左眼眼眶深处侵蚀!每一次冲刷,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右半边头颅,冰冷的死灰浓雾如同最严酷的寒冰地狱,正强行渗透、冻结、重塑着头骨!右半边头骨迅速化为毫无光泽的死灰,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冻结思维!浓雾更是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涌向紧闭的右眼眼眶,试图将那里彻底化为湮灭的巢穴!
而就在这头颅重塑即将完成的临界点——
那点被“奇点”强行锚定、在毁灭与新生炼狱中反复淬炼、扭曲诞生的冰冷意志,猛地……“睁”开了“眼”!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睁开眼睑!
而是在他意识核心的最深处,那被“奇点”烙印了“吞噬、转化、淬炼、掌控”本能的冰冷意志,骤然间凝聚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纯粹由意志驱动的感知力,如同最细微、最精密的探针,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猛地穿透了正在重塑的头骨,穿透了粘稠翻滚的湮灭浓雾,瞬间……“看”向了外界!
它所“看”到的,不再是浓雾和骸骨!
而是一种……作用于规则层面的……能量流动!物质结构!以及……存在的“本质”!
它“看”到了构成湮灭浓雾的、那无数微小到极致的、带着终结意志的“凋亡粒子”!
它“看”到了那些巨大骸骨残骸中残留的、混乱扭曲的、属于远古存在的灵魂印记碎片!
它“看”到了更深处那如同山脉般蠕动的庞大阴影,其内部那如同黑洞般贪婪、冰冷、仿佛要吞噬整个位面的……湮灭核心意志!
甚至……它“看”到了深渊上方,那道散发着永恒锋锐气息、如同天堑般横亘的金色剑痕封印!那是由无数凝练到极致的“破灭剑意”粒子构筑的规则之网!每一道粒子都散发着斩断因果、涤荡污秽的至高意志!正是这道封印,隔绝了深渊污秽向外的侵蚀,也……阻挡了它与外界的联系!
这……就是淬炼之眼!
以湮灭与雷云本源为基,以极致痛苦为熔炉,以“奇点”烙印的本能为引,在深渊死寂中强行淬炼出的……洞悉规则之眼!
然而,就在这淬炼之眼洞穿深渊迷雾、刚刚触及那道金色剑痕封印的瞬间——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贪婪与终结意志的恐怖波动,如同沉睡的灭世巨兽被彻底惊醒,猛地从深渊最深处那蠕动的庞大阴影中爆发出来!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扩散!
而是……带着一种被挑衅、被窥探的……暴怒!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纯粹、都要……具有毁灭性的湮灭洪流,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凶兽,猛地朝着悬浮在深渊核心、正在重塑头颅的杰瑞……吞噬而来!
淬炼之眼的窥探,如同投入火药桶的火星,彻底引爆了深渊核心那沉睡的……终极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