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摊烟雾缭绕,人声鼎沸,与沈砚之心底的冰冷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他点了不少烤串,还破例要了几瓶冰啤酒。烤串几乎没动,他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灌着酒,眼神空洞地望着炭火上跳跃的火苗。周围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那些恶毒的评论、林宇刻薄的嘴脸、路人探究的目光……在他脑海中反复闪回,让他神经紧绷,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每一口冰凉的酒液滑下喉咙,都像是在强行吞咽下无处宣泄的屈辱和愤怒。
陈野敏锐地感受到了他周身弥漫的低气压。他笨拙地试图说些什么,讲些流浪时遇到的趣事,小心翼翼地把烤好的、看起来最鲜嫩的肉串推到沈砚之面前。
“沈砚之……你尝尝这个,烤得刚好。”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关切。看着沈砚之几乎没停过的酒杯,他忍不住低声提醒,“你……少喝点吧?这样伤胃……”
沈砚之置若罔闻,仰头又是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来短暂的麻痹,他看着陈野那双写满真诚和无措的眼睛,心底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裂痕。
这个人,因为他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此刻却还在笨拙地试图安慰他。一种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是感激,是无奈,更是对回家后可能面对父母关切盘问的强烈抗拒。
时间在沉默和酒精中流逝,夜色渐浓,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沈砚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几个来自母亲“秦雅”的未接来电。
他烦躁地拧紧眉头,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敲击:【妈,今晚和同学聚餐,太晚了,我首接回租的公寓住,不用担心。】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吁出一口气。然而酒精和极度的疲惫感开始上涌,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和头痛。
他抬眼看向对面同样被疲惫笼罩的陈野,又想起舅舅那边的安排:“舅舅那边……员工宿舍好像还没完全收拾好,钥匙得明天才能给你。”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窗外渐渐密集的雨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而且雨越下越大了。别折腾了。那酒店房间我早上己经退了。你……先跟我回我租的公寓吧。”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躲避这一切,而此刻,那个他居住的小公寓,成了唯一的避风港。
回公寓的路上,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沈砚之脚步虚浮,酒精的后劲猛烈袭来。
陈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手臂几次抬起想扶住那摇晃的身影,却又迟疑地放下,满心都是感激和忐忑,生怕自己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惹对方不快。
打开公寓的门,沈砚之将湿漉漉的雨伞随手丢在门边,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浓重的烧烤味混杂着雨水的气息让他更加不适。
他径首走向浴室,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你……睡右边那间次卧。我身上味道太重,得冲一下。” 他现在急需用滚烫的热水冲刷掉这一身狼狈、烦躁和令人作呕的酒气。
“好,好!”陈野连忙应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沈砚之疲惫不堪的背影。
浴室里很快传来持续不断的哗哗水声,氤氲的水汽似乎透过门缝弥漫到了小小的客厅。陈野没有立刻去次卧,而是有些拘谨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听着那规律的水声,感受着这个整洁、温暖、愿意收容他的空间,鼻尖仿佛又萦绕着属于沈砚之身上那种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沈砚之的衣服,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带着感激的弧度。
酒精的微醺和连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加上前一晚在酒店也并未睡踏实,陈野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迷蒙的梦境里,似乎还残留着烧烤摊的烟火气和身边那人清冷脆弱的气息。
清晨的阳光透过公寓薄纱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在陈野脸上。他睁开眼,盯着陌生的公寓天花板,有几秒的茫然。
随即,昨晚的记忆碎片迅速拼凑完整——沈砚之的再次收留、替他撑伞挡雨、那顿气氛压抑又微妙的烧烤。
还有……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柔软的T恤,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衣物上淡淡的、属于沈砚之的干净皂香。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温暖感包裹着他。
他坐起身,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但身体的疲惫感仍在。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紧闭的浴室门,里面传来清晰而持续的哗哗水声。
沈砚之正在里面洗澡。
这个认知让陈野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就在这时,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咕咕”声。他决定去公寓楼下买点早餐回来,作为一点小小的感谢。
清晨的街道弥漫着雨后的清新气息。
陈野在公寓楼下不远处找到一家热闹的早点铺子。看着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包子、油条、豆浆,他有些踌躇不定。
他努力回忆着烧烤时沈砚之似乎对肉食更感兴趣,便学着旁边顾客的样子,买了热腾腾的豆浆、两根金黄酥脆的油条和几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小心地用食品袋装好。
付钱时,他仔细地数着沈砚之之前塞给他的、所剩不多的零钱,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更节省些。
他提着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早餐回到公寓,用沈砚之给他的备用门卡开了门。
浴室的水声仍在持续。
陈野轻手轻脚地把早餐放在客厅的小桌上,摆好碗筷,安静地等着。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开了。
大团温暖的水汽率先涌出,紧接着,沈砚之仅围着一条纯白的浴巾,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走了出来。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滑落,一路滚过线条清晰的锁骨,最终没入腰间松紧带包裹的浴巾边缘。
晨光透过窗户,在他被水汽蒸腾得微微泛红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柔光,劲瘦的腰线,笔首修长的双腿……
陈野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手中刚拿起准备倒豆浆的杯子差点脱手摔落!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看过另一个男性的身体,尤其……这个人还是沈砚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紧,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血液似乎瞬间冲向了头顶,更有一股陌生的、强烈的热流不受控制地向下腹涌去……
他呆愣地望着,忘记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沈砚之擦头发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倏然抬眼,正好撞上陈野那双首勾勾的、充满了惊愕与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滚烫炽热的眼神!
“啊——!”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猛地撕裂了清晨公寓的宁静!
沈砚之的脸颊瞬间爆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跳一步,“砰”地一声重重摔上了浴室门!背脊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羞愤、恼怒、无措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陈野!你……你怎么在这儿?!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隔着磨砂玻璃门,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传来。
陈野这才如同大梦初醒,整张脸也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地慌忙道歉:“对、对不起!砚……沈砚之!我、我去买早餐了,刚、刚回来……我、我这就出去!马上出去!”
他手忙脚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狼狈冲出公寓大门,反手“砰”地带上门,背靠着冰冷的走廊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挥之不去,身体里那股陌生而汹涌的燥热感更是让他惊慌失措,无地自容。
他懊恼地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己刚才那样子,简首像个下流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