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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树…后…坑——！”
稚嫩却清晰无比的嘶喊，如同撕裂死亡帷幕的微弱闪电，猛地刺入王允被箭啸和剧痛充斥的耳膜！这声音来自怀中襁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悉生死的指引！
左树后坑？！
王允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根本没有思考这声音的来源，也来不及思考一个襁褓婴儿如何能在如此绝境发出清晰指令！求生的本能和托孤的重任，让他在电光石火间做出了决断！
“嗬——！” 一声压抑的嘶吼从王允喉间挤出！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左臂那支深深贯入、撕裂皮肉的狼牙箭矢带来的剧痛被强行压下！他猛地拧转身躯，将怀中襁褓死死护在胸前，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朝着左后方——那片被几棵枯死老树阴影笼罩、看似平平无奇的厚厚积雪洼地，狠狠扑了下去！
动作迅猛决绝！甚至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
“噗——！”
沉闷的声响！两人裹挟着大蓬的积雪，如同滚落的巨石，猛地砸入那片看似坚实的雪面！预想中坚硬冻土的撞击并未到来！积雪下方竟是中空！王允只觉得身体一沉，眼前一黑，裹挟着冰冷的雪块和腐土的气息，重重地翻滚跌落！
“咄！咄！咄！咄——！”
几乎就在他们身体没入雪坑的同一刹那！十数支带着刺耳厉啸的狼牙箭，如同索命的毒蜂，狠狠攒射在他们方才立足的冻土之上！精钢箭簇深深没入坚硬的地面，尾羽兀自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哀鸣！溅起的冻土碎屑混合着雪花，劈头盖脸砸在刚刚合拢的雪坑入口！
生死一线！毫厘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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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黑暗！窒息！
浓重的、带着腐朽木头和泥土霉变的气息，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将王允和怀中的襁褓吞没。
王允重重摔在坑底松软的腐土上，浑身骨架仿佛都要散开。左臂箭伤被这一摔狠狠牵动，剧痛如同钢针扎入骨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温热的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涌出，迅速浸透了本就染血的冬衣和襁褓外层。
他挣扎着抬起头，借着坑口积雪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勉强看清了所处环境。
这是一个废弃己久的砖窑。空间不大，约莫丈许方圆，穹顶由粗糙的土石和烧得发黑的残砖勉强支撑，布满蛛网和厚厚的灰尘。窑壁坑洼不平，残留着当年烧砖的烟熏火燎痕迹。脚下是厚厚的、松软冰冷的腐殖土层。空气污浊沉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烂和土腥气。唯一的入口，就是他们跌落下来的那个被厚厚积雪覆盖、此刻只透入几缕微光的狭窄坑口。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王允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怀中襁褓里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冰冷的心跳。
安全了？暂时。
但这狭小的空间如同坟墓！外面是漫天的风雪和索命的追兵！李儒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废弃的砖窑，能藏多久？一旦被找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王允的心神。左臂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阵阵袭来。他低头看向怀中，襁褓被鲜血和腐土弄得更加污秽，里面那小小的身体冰凉得吓人。
就在这时！
一只冰凉却带着惊人力量的小手，再次死死攥住了王允染血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同时，一个细若游丝、断断续续、仿佛用尽灵魂最后气力挤出的音节，伴随着滚烫的泪滴，重重砸在王允冰冷的手背上：
“…烟…” 声音颤抖，气若游丝。
“湿…柴…” 攥紧衣襟的小手又紧了紧。
“…堵…口…”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
烟？湿柴？堵口？！
王允布满血丝的老眼猛地一凝！如同被点亮的油灯！他瞬间明白了怀中这“神异”婴儿的用意！
这废弃砖窑！当年烧砖，必有烟道！烟道狭小，是唯一的隐蔽出口！但烟道多年废弃，必有枯枝败叶、鸟兽巢穴堵塞！需要用潮湿不易燃的柴草去堵住窑口，防止外面追兵发现火光或者用烟熏之法！这是在绝境中为他们争取最后的时间和生机！
“好！好孩子！” 王允的声音因激动和剧痛而嘶哑颤抖，眼中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挣扎着坐起，不顾左臂箭伤撕裂般的剧痛，将怀中襁褓小心翼翼放在相对干燥的腐土角落，用身体尽量挡住坑口透入的寒风。
“等着！司徒爷爷…这就去办！” 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借着坑口微光，王允迅速扫视窑内。果然在角落堆积着不少当年遗留的、早己腐朽潮湿的烂木头和枯草。他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右手，抓起大捧潮湿发霉、散发着浓重腐朽气味的枯草烂木，跌跌撞撞扑向那个狭窄的坑口！
他奋力将潮湿的柴草死死塞进坑口的缝隙！一层又一层！尽量堵住透光透气的孔洞！同时，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窑外，风雪呼啸声中，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以及李傕那特有的、如同破锣般的咆哮：
“…废物！连个老棺材瓤子和吃奶的孽种都射不死？！给我搜！这附近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树洞！雪堆！废弃的窑洞！一个都不许放过！掘地三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傕的声音充满了气急败坏的狂怒和杀意，如同跗骨之蛆，在呼啸的风雪中越来越近！
王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堵口！必须更快！更严实！他拼尽全力，将最后一把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湿柴狠狠塞入坑口缝隙！
几乎就在他将坑口最后一丝缝隙堵死的瞬间！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清晰地停在了砖窑的外壁之上！近在咫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