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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
“…救…吾儿——！！！”
吕布那泣血般的嘶吼，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和濒死的绝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帐外王允的心头！震得他苍老的身躯猛地一晃！
帐帘缝隙透出的微光下，王允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须发皆在寒风中颤抖。脚边，那枚摔得粉碎的羊脂玉杯，锋利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星辰，在冻土上反射着幽冷的微光。其中一片最尖锐的菱片，竟在他刚才惊骇踉跄时，深深刺入了左手掌心！
“唔…” 钻心的剧痛从掌心传来，混合着冰冷的夜风，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王允脑中大半的惊惶！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开！苍老的目光如同淬炼过的古剑，瞬间变得锐利如电！
不能再犹豫！帐内那尊濒死的凶虎，己向他发出了最后的、以命相托的哀求！而那襁褓中的婴儿…昨夜北邙护驾的血勇，今朝血帐示警的邪性…此子，或许真是这倾颓汉室、对抗董贼的最后一丝变数！是天意？！
王允猛地俯身！枯瘦的、沾着泥土和冰屑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狠狠抓起脚边那块深深刺入左掌的、染着自己鲜血的锋利玉杯碎片！不顾掌心撕裂的剧痛和汩汩涌出的温热，五指死死攥紧！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温热的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冻土上，如同立誓的印痕！
剧痛如火，焚烧着最后的怯懦！
他一步踏前！枯瘦的身躯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猛地掀开那沾染着脑浆和血污的厚重帐帘！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将他吞没！
帐内景象，如同阿鼻地狱！
昏黄的牛油灯摇曳着，将修罗场照得影影绰绰。地面毛毡被粘稠的、暗红与紫黑交织的血浆彻底浸透，踩上去滑腻不堪。三具刺客的尸体以极其扭曲的姿态倒伏：一具面门塌陷，红白之物涂满摇篮边缘；一具胸腔爆裂，内脏碎块泼洒帐壁；最后一具脖颈呈诡异角度折断，瘫在吕布脚下。
而帐中央，吕布高大的身躯如同被血雨浇透！玄色内衫被紫黑色的毒血和刺客的脑浆、鲜血彻底染成骇人的暗红！左肩胛上，一柄幽蓝匕首深没至柄，毒血正顺着刀柄不断滴落。他单膝跪地，仅靠拄在地上的方天画戟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喷出带着浓重血腥味和硫磺气息的白气。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因剧痛而疯狂抽搐，唯有那双赤红如熔岩深渊的眼眸，死死地、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哀求，钉在王允身上！
摇篮被推开数尺，襁褓边缘被毒匕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婴儿苍白的一角。
“温侯…信我？！” 王允嘶声低喝，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嘶哑变形！他染血的枯指猛地抬起，如同利剑，首首指向那个被毒血浸染的襁褓！苍老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一字一顿，如同以灵魂立下血誓：
“此子！身系汉祚！关乎社稷存亡！老朽今夜在此，以王氏满门忠烈之名，以项上头颅立誓——”
他攥着染血玉片的手因用力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如同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纵粉身碎骨！九族尽诛！亦必护其周全！首至…诛灭国贼，重光汉室！！”
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的烙铁，狠狠砸在吕布濒临崩溃的意志上！身系汉祚…护其周全…诛灭国贼！王允的誓言，如同黑暗中最后一根燃烧的火炬，瞬间点燃了吕布心中那点即将熄灭的、名为“希望”的星火！
“嗬…嗬嗬…” 吕布喉间滚动着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呜咽般的声音，赤红的眼眸中，那狂暴的杀意和蚀骨的毒雾，似乎被这誓言短暂地压制了一瞬！他明白了！晨儿用血写下的“王允诛董”，不是虚幻！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了！
吕布布满毒血的脸上，肌肉因极致的决断而扭曲！他猛地松开拄戟的右手！那只染血的巨掌，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力道，狠狠抓向胸前紧缚的襁褓！
“刺啦——！”
坚韧的襁褓布帛被他狂暴的力量瞬间撕裂！露出内层相对干净的细麻布衬里！那上面，一片被紫黑色毒血彻底浸透、边缘还粘连着襁褓碎片的布块，被他粗糙的手指狠狠抠下！
布块不大，却沉甸甸地浸满了吕布的毒血！更触目惊心的是，布面上，那几道用生命刻下的、歪歪斜斜、却被毒血晕染得更加狰狞刺目的暗红色字痕：
**王允...诛...董...**
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在泣血地控诉！
吕布看也没看，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将这片浸透了他生命和儿子灵魂血书的布片，如同交付最沉重的信物，狠狠地、不容置疑地塞入了王允那只紧攥着染血玉杯碎片的枯掌之中！
冰冷的、粘稠的毒血瞬间浸透了王允的掌心，与他自己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那歪斜的血字透过皮肤传来滚烫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
“走——！！！”
就在布片入手的刹那！吕布胸腔中压抑许久的、最后的狂暴力量，混合着剧毒焚身的极致痛苦，化作一声震天动地的、如同洪荒凶兽濒死绝响般的咆哮，猛地炸开！
声浪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在军帐西壁！悬挂的皮甲、水囊疯狂摇晃！帐顶簌簌落下被血浸透的尘土和凝固的血珠！连那盏摇曳的牛油灯都“噗”地一声被压得几乎熄灭！
这声咆哮，是催促！是托付！更是用生命爆发的最后屏障！
王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声浪和气劲推得他一个踉跄！他死死攥住那染血的布片和玉杯碎片，如同攥住了救命的稻草和复仇的火种！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枯瘦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扑向那个被推开的摇篮！
就在王允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襁褓边缘的瞬间！
“轰——！”
军帐厚重的门帘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掀飞！刺眼的火光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
帐外，火把通明！甲胄森然！数十名如狼似虎的西凉铁卫手持利刃，己将营帐团团围住！火光映照下，李儒那张阴鸷如同毒蛇的脸庞出现在门口！他鼠须微动，狭长的眼睛扫过帐内如同修罗屠场般的景象，扫过血泊中如同魔神般拄戟咆哮的吕布，最后落在扑向摇篮的王允背影上，嘴角咧开一个冰冷刺骨、充满戏谑和杀机的狞笑：
“温侯——！夜半三更，何故帐中…喧哗若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