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霄说着,还故意朝“龙熙”挤了挤眼,眼神里满是促狭与不怀好意。
"龙熙"似乎对大哥的玩笑并不领情,他微微侧身,将苏云棠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同时眼底掠过不加掩饰的厌烦,淡淡道:"大哥过誉了。"
“哈哈哈哈!”龙霄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对"龙熙" 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瞧你这护妻心切的样子!行行行,大哥不逗你了!”
他嘴上如此说,可那黏腻的目光却又一次滑过苏云棠低垂的侧脸。
苏云棠始终垂眸敛目,默默跟在“龙熙”半步之后,将自己藏在他身后,隔绝了龙霄那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三人一路无语,一同进了寿安堂。
寿安堂内陈设考究,正中摆着一座紫檀木雕花太师椅,椅背上刻着祥云纹样,华贵异常。
椅上端坐着一位华发老妇人,正是龙家太夫人。她身着暗紫色织金云纹褙子,头上仅簪一枚镶东珠的银簪,虽年逾七旬,但精神矍铄,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锐利。
左侧坐着龙家老爷龙朝,一身墨绿色暗纹首裰,胡须修剪得整齐,面容严肃。右侧则是龙夫人,一身藕荷色织金褙子,头上珠翠环绕,面容保养得宜,只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一双透着刻薄的眼睛,破坏了表面的雍容,显出几分不易亲近的冷淡。
下首的绣墩上,还坐着三位衣着光鲜的姨娘,个个都悄悄打量着新来的二少奶奶。
龙夫人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淡粉色折枝花褙子的少女,约莫十西五岁,眉目清秀,带着少女的娇憨,正是龙府的西小姐龙婉婉。她倒是不怎么掩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苏云棠。
苏云棠一眼扫过去,就发现少了一个人——三少爷龙瑾没在,想来应是去学堂了。
“龙熙”扶着苏云棠的手臂,两人上前一步,在早己备好的锦垫上规规矩矩地跪下,行叩拜大礼。
“孙子龙熙,携新妇胡氏,拜见祖母,拜见父亲、母亲。”
苏云棠也随之恭敬说道:“孙媳胡氏,拜见祖母,拜见父亲母亲。愿祖母福寿安康,松柏长青;愿父亲母亲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太夫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抬起头来,让老身好好瞧瞧我这新进门的孙媳妇儿。”
苏云棠依言缓缓起身,依旧微垂着眼帘,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沉静气度。
太夫人仔细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个标致灵秀的孩子,这通身的气派也端庄得体。早听闻胡家的女儿饱读诗书,可有此事啊?”
苏云棠心中微动,“回太夫人,孙媳幼时曾有幸跟随家中女先生习读诗书,只是天资驽钝,不敢言饱读,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倒是清溪因自小体弱,常有头痛之症,久病成医,跟着家中相熟的大夫略略学了些医理皮毛。想着若能以此略尽孝心,为家中长辈分忧一二,便是孙媳的福分了。”
“医理?” 龙夫人闻言,冷笑一声,“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胡家的娇小姐,竟还懂这些……”
而太夫人倒是来了兴致,抬手制止了龙夫人的话头,“哦?懂些医理?这倒是好本事!老身近来总觉心神不宁,夜不能寐。若你真有些本事,倒不妨给我瞧瞧?”
苏云棠心中暗喜,连忙敛衽道:“太夫人垂询,不敢不尽心。若只是单纯心神不宁、难以安寝,可用酸枣仁、远志、煅龙骨等物宁心安神;若是因心火旺盛所致,则需加黄连、栀子清心泻火;若是因肝气郁结,久而化火扰动心神,则又当以柴胡、香附等疏肝解郁为主,辅以安神之品。不知太夫人平日里除了失眠,可还有其它不适之处?如口干口苦,或是胸闷胁胀?”
她条理清晰,用药精准,绝非门外汉能道。
“嗯……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倒不像是信口胡诌的。”太夫人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龙婉婉身上,“婉婉,你前些日子不也总嚷嚷着头疼?正好,让你这新嫂嫂给你也瞧瞧。”
龙婉婉立刻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挽住苏云棠的手臂,声音清脆,“二嫂嫂!你真的懂医术呀?太好了!我最近老是觉得两边太阳穴这里,一抽一抽地疼,烦死了!你快帮我看看?”
苏云棠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微微一僵,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小姑若信得过我,改日得空来我院子里坐坐,二嫂给你仔细瞧瞧,可好?”
龙婉婉顿时笑逐颜开,“好呀好呀!那便叨扰二嫂嫂了。”
龙夫人看着女儿对苏云棠的亲昵模样,又见太夫人态度明显偏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
“胡氏!你方才既自诩习读过诗书,想必《女则》、《女戒》这等闺阁立身的根本,早己烂熟于心了吧?身为龙家妇,女德二字,可是顶顶要紧的!”
苏云棠心中了然,这是龙夫人要给她下马威了。她恭敬作答:“回母亲的话,儿媳幼时确曾跟随女先生研读《女则》、《女戒》,不敢忘本。”
龙夫人眯起眼睛,“是吗?那好,那你将《女戒》中‘专心’一篇,背来给在座各位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