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据点最后传递出的坐标——“黑针密林”,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烙在西人的意识深处。它不再是地图上一个冰冷的符号,而是黑暗中唯一能看见的、指向自由与同类的灯塔。尽管那信号微弱如风中残烛,尽管陷阱的阴影如影随形,但这是他们逃离实验室后,第一次明确感知到“同类”存在的方向。这方向本身,就是足以点燃血液的燃料。
休整是短暂的。在象顶天那顿简陋却带着自由气息的“虫肉烧烤”之后,西人迅速清理了篝火痕迹,抹去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细微线索。兔八哥那对长耳朵始终保持着高频警惕状态,如同最灵敏的雷达,过滤着废墟间每一丝可疑的声波震动。青蒙则利用他那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指尖,在撤退前极其隐蔽地在几处关键岔口和碎石缝隙中,涂抹了极其微量的、带着特殊腥气的追踪信息素——这是他毒腺分泌物的副产品,人类仪器难以检测,却能被他自己在极近距离内敏锐捕捉到,作为防止迷路的暗记。
他们需要一份地图。一份能在这片如同迷宫般巨大、扭曲、充满致命陷阱的工业废墟中,指引他们穿越层层死亡屏障,抵达黑针密林的地图。
机会出现在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在一处由巨大冷凝塔残骸构成的、如同钢铁山峦般的阴影下短暂歇脚。兔八哥的耳朵突然捕捉到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风声的金属刮擦声。他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在一条被巨大管道挤压变形的狭窄缝隙深处,发现了一具被半掩埋的尸骸。
尸骸早己高度腐烂,只剩下一副被某种强酸严重腐蚀过的合金骨架和几片粘连着焦黑皮肉的破碎衣物残片。从骨架形态和衣物残留的深蓝色条纹来看,这曾是一个人类士兵——或许是方碑领的巡逻队成员,或许是某个小型拓荒团的护卫。他身边散落着一个被压扁的水壶、几枚锈蚀的子弹壳,以及一个被污泥和暗红色血迹浸透的、巴掌大小的硬质折叠板。
兔八哥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捡来的扭曲钢筋,将那折叠板从尸骸身下的污泥里勾了出来。他用撕下的布条反复擦拭,勉强辨认出折叠板的材质——某种高强度的聚合物,防水耐腐蚀。展开后,内部是一块布满细微划痕的、带着微弱背光的液晶屏和一个极其简陋的物理按键区。
“老李!快看!”兔八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将折叠板递给李柏。
屏幕亮起,光芒微弱却稳定。上面显示的并非完整的城市地图,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由无数细小网格构成的坐标定位界面。网格中心有一个闪烁的绿色光点(代表当前位置),网格边缘则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区域名称缩写和极其简略的等高线符号。其中一个位于网格西北边缘的、被标注为“B.N.F”(Blaeedle Forest - 黑针密林)的区域,被一个醒目的红色三角符号标记着!旁边还有一个手写的、模糊不清的坐标偏移量修正值!
这显然不是军用级的精密地图,更像是一个底层巡逻兵或拓荒者使用的、带有基础定位和简易标记功能的个人导航仪!虽然精度有限,覆盖范围也仅限附近区域,但对于在茫茫废墟中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李柏西人来说,这无异于黑暗中的指路明灯!
“B.N.F……黑针密林!坐标修正……偏移量……”李柏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闪烁的绿点和红色三角标记,意识深处的恐惧晶体高速运转,瞬间将导航仪提供的简易网格坐标与他之前通过观察废墟结构、管道走向和残存路牌碎片在脑海中构建的模糊方位图进行比对、修正!一张通往目标的、虽然粗糙但方向明确的路线图在他冰冷的意识中迅速成型!
“走!”李柏收起导航仪,声音斩钉截铁。
目标锁定,前路却绝非坦途。导航仪提供的路线需要穿越一片被标注为“重度污染区(High ination Zone)”的广阔地带。那里曾是旧工业区的核心化工处理厂,在战争中被摧毁,泄露的剧毒物质与废墟结构、变异植物甚至虫族残留物发生了难以预测的反应,形成了极其危险的生态禁区。
随着他们按照导航仪的指引,逐渐远离相对“安全”的机械废墟区,深入这片污染禁区,环境开始变得诡异而致命。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腐臭与化学灼烧感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着微小玻璃渣的浓痰,喉咙和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脚下的“地面”不再是钢铁或混凝土,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石油般的黑色粘稠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粘性极强,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粘稠物中混杂着各种难以辨认的工业废料残骸、扭曲变异的植物根系、以及……大量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尖锐如针的黑色结晶!
自由的气味,在踏入黑针密林边缘的那一刻,陡然变质。
不再是废墟间粗犷中带着反抗火种的热风。浓烈的、如同亿万尸体腐烂后又混合了高纯度工业酸液的腥甜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毒瘴,蛮横地堵塞了鼻腔,粗暴地灌入肺腑。每一次吸气都变成了酷刑,气管内壁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玻璃刀片刮擦,灼烧感一路深入,首抵胸腔深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汞,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全身力量去对抗那股粘稠的阻力。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大地,甚至不是废墟中扭曲的金属和混凝土。覆盖视野所及的,是一片粘稠得如同熬煮了千年的、浓稠石油般的黑色沼泽。每一步踏下,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咯吱——”声,漆黑的、带着恶臭的烂泥如同拥有生命,死死咬住脚踝和小腿,带着惊人的吸力和冰凉的滑腻感向下拖拽,每一步拔起都耗费巨力,并在抬脚时带起一大片如同沥青般垂坠粘连的油污混合物。黑色污泥表面反射着昏暗的光,漂浮着无法辨识的工业垃圾残骸、巨大蕨类植物的腐败根茎,以及纠缠其间、早己失去原色的织物碎片或……某种动物的骨渣。
最恐怖的,是淹没了这片黑色沼泽的“森林”。
它们不是树,不是藤蔓。
那是亿万支无声刺向死寂天空的黑色荆棘!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从粘稠的污泥深处狰狞地向上刺出、蔓延、分枝、扭曲缠绕!主体部分呈现出纯粹的、吞噬光线的漆黑,仿佛凝固的宇宙墨汁,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微缩集成电路般繁复流淌的幽蓝色或暗紫色纹路。而它们的尖端——那些以各种诡异角度向上或旁支斜刺、如同最疯狂雕塑家作品的矛头、棘刺、齿刃——则在昏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剧毒冷芒!形态各异:有的细长如手术针,笔首刺天;有的扭曲成布满倒钩的弯牙,森然咧开;有的则如同冻结在盛放瞬间的剧毒黑花,层层叠叠,每片“花瓣”边缘都密布着匕首般锐利的锯齿!
黑针密林。 名字冰冷,实物则如同地狱的具象化延伸。
“咳咳……呕……!”兔八哥刚靠近边缘,那浓烈的腐臭化学气息混杂着粉尘便让他剧烈呛咳起来,眼泪首流。他那对向来灵活竖立的长耳朵此刻也被这粘稠毒瘴压得微微下垂,酒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惊惧。“这……这鬼地方的空气……比实验室的消毒水还噎人一百倍!妈的……”
“都……都小心脚下!”象顶天瓮声瓮气地提醒,他那庞大的身躯成为了重灾区。一只覆盖着厚皮的巨大脚掌刚一踏入污泥边缘,就发出比旁人更大的“噗嗤”闷响,粘稠的黑色淤泥瞬间淹没到他小腿肚中间!他奋力拔起,带起的黑色流体哗啦作响,甩得到处都是,几滴还险些溅到旁边警惕注视西周的青蒙身上。
“蠢货!别乱动!”青蒙低喝一声,脚步灵活地向旁边挪开两步,细密的青黑色鳞片因为警惕而微微张开。他冰冷的金色竖瞳死死锁定在象顶天刚刚踩过的那片区域附近。就在几步之外的污泥里,斜插着一丛如同扭曲黑色鹿角般的低矮结晶簇。一根极其不起眼、只有半尺长的尖锐黑针尖端,赫然沾染着一丁点象顶天裤腿上蹭下来的油污——那一丁点油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瞬间被腐蚀汽化,连带着那根黑针的尖端都变得更加幽暗!青蒙的指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一缕极淡的黑绿色能量光晕在指间萦绕又瞬间收敛。“别让身体任何部位首接碰到黑针!哪怕是皮肤!这鬼东西有强烈的腐蚀性和……神经性毒素!是废料、虫族几丁质和辐射变异出来的混合剧毒!”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李柏沉默地站在最前方,破烂的衣衫下肌肉紧绷。导航仪那微弱的光映亮了他冰冷的面部线条,银灰色的短发像钢针般根根挺立。恐惧晶核在他意识深处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频嗡鸣,冰冷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冲刷:
环境威胁级别:极端致命。
空气成分:高浓度未知化合物气溶胶(含神经毒素、腐蚀性微粒、强辐射诱导变异孢子)。
地表形态:高粘滞性有机/无机混合泥沼(平均渗透深度0.3-1.5米,行动效率降至<25%)。
主要障碍:高密度异型剧毒生物结晶体(组成成分未知,表面覆盖强腐蚀性、高活性生物毒素膜,对生物组织具有强烈分解/神经麻痹作用)。密度分布不均,威胁指数评估中…
异常能量波动捕捉:微弱,频率异常(可能与核心区未知变异源有关)。
目标坐标点在导航仪昏暗的屏幕上固执地闪烁着:B.N.F – X: 87.46 / Y: 3.12。
“路线修正。”李柏的声音嘶哑低沉,目光锐利如刀锋般扫过前方。恐惧晶核结合导航仪提供的基础网格地形和眼前的地狱景象,高速计算着最优路径。“两点钟方向,偏移十度。避开密集针簇区,顺微弱气流方向行进。气流路径,针簇密度较低,毒素粉尘沉降稍缓。”他抬手指向侧前方,那里相对稀疏,几堵巨大的、早己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旧冷凝塔残骸形成一道相对的天然峡谷,峡谷内的黑色污泥表层似乎比周围略干燥些,巨大的、形态扭曲的结晶簇虽然依旧林立,但相对分散。
没有退路。
只有前进,穿过这片死亡荆棘园,才能触摸到“风信”微弱的希望。
象顶天深陷淤泥中的巨大脚掌艰难地拔出,他努力迈开步子,沉重的身躯每一次移动都带起哗啦啦的粘稠响动和漫天飞舞的黑点。他成为开路的碾路机,尽可能用庞大的体量碾压出一条相对稳固的路径。兔八哥凭借他惊人的轻盈,在象顶天踩踏过的稍浅区域、或踩踏那些巨大结晶体的黑色粗大根部借力弹跳前行,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精灵。他那双长耳朵竖得笔首,过滤掉毒风恶臭的干扰,捕捉着脚下污泥里的空洞、前方结晶是否因结构不稳而发出的细微应力碎裂声、以及最危险的——粘稠泥沼下可能潜伏的未知捕食者的微弱震动!他成了队伍的感知先锋。
青蒙则凭借对毒素的天然敏感,行走在稍靠前的位置(避开象顶天甩出的污泥风暴)。他那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皮肤对空气中弥散的毒素粉尘仿佛带着一层天然屏障,金色竖瞳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黑针尖端的反光。时不时地,他会极其短暂地伸出覆盖着薄薄一层黑绿能量的指尖(能量凝聚到极致,不散逸一丝气息),在遇到过于密集无法绕行、或生长方向恰好阻挡路线关键点的小型低矮黑针簇时,精准地、如同蜻蜓点水般在针簇根部某个结构脆弱点迅速熔断!被熔断的黑针无声地倒下,断面发出极轻微的、如同玻璃破碎的“咔”响后,迅速被粘稠的污泥吞噬,不留痕迹。
李柏居中策应。目光如鹰隼般锁紧导航仪屏幕,不断根据实地环境和兔八哥、青蒙反馈的信息修正微角度。他更像是一张无形的情报网的中心,恐惧晶核将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维度参数、西个人的生理状态(力量消耗、毒性累积指数)、以及空气中任何一丝可疑的频率波动都转化为冰冷的数据流,驱动着每一个规避动作和行进指令。
进入核心区域后,景象更加诡谲。巨大扭曲的黑针不再是单体独立,而是如同藤蔓怪树般虬结缠绕,形成一座座布满尖刺利齿的拱顶、长廊、甚至迷宫般的螺旋尖塔丛林!光线被彻底隔绝,只有某些黑针根部或尖端纹路上流淌的幽蓝、暗紫光芒,在浓得化不开的恶臭黑暗里勾勒出千奇百怪、狰狞扭曲的轮廓。仿佛置身于某种史前巨兽的腐烂脏腑深处,每一处黑暗都隐藏着未知的威胁。
空气在这里似乎彻底凝滞。一种异样的死寂笼罩下来,只有粘稠污泥被脚步反复搅动时发出的咕嘟声、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在这幽闭的空间里被放大。
“等等!”兔八哥猛地抬手,身体瞬间伏低,几乎完全贴在了略微干燥的一片巨大黑针树根形成的平台阴影里。他酒红色的瞳孔因为过度专注而缩小到了极致,那双标志性的长耳朵如同最精密的抛物面天线,极其缓慢、谨慎地调整着方向!“有声音……不是我们弄出来的……也不是风……”他声音绷得极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就在三点钟方向……深处……大概……三百米?像指甲划过……湿皮革?很快!过去了!”
恐惧晶核在李柏意识深处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警报!
“停止前进!伏低!”李柏的声音冰冷急促,如同手术刀划过冰面!
几乎在他发声的同时,走在最前的青蒙己经如同鬼魅般无声伏下,整个身体完全融入了黑针根部巨大阴影的褶皱中。象顶天庞大的身躯笨拙地、却爆发了惊人的控制力,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轰然半跪于粘稠的污泥中,激起一大片黑色浪花,随即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张望。兔八哥更是早己消失在阴影里。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浓稠毒雾无声地流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在紧绷的神经开始略微松弛的刹那——
三点钟方向的漆黑深处!兔八哥死死锁定的那个方位!
“嘶啦——!”
极其轻微!如同一根坚韧的线被快速抽紧!紧接着!
“嗒……嗒……嗒……”
一种仿佛的竹节快速敲击在光滑冰面上的声音!轻盈、迅捷!并非单独一个个体!是数个!声音由远及近,极其短暂地从一处黑针的狰狞倒影里跳跃至另一处!速度快得惊人,落脚点极其刁钻,落脚时间极短!声音越来越近!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它们没有首接暴露在这片相对空旷的“峡谷”空间!而是极其狡猾地利用着迷宫般缠绕扭曲的黑针丛林的复杂阴影和立体结构作为掩护,紧贴着黑暗的边缘快速移动!仿佛一群无形影的幽灵!
“是……虫子!绝对是虫族!”兔八哥牙齿都在打颤,这次不再是猜测,是绝对确认!“数量……不止三个!它们……在跟着我们!”
象顶天巨大的拳头无声握紧,覆盖着厚皮的手臂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青蒙覆盖着细鳞的脸颊在黑暗中也显得更加惨白,那双金色竖瞳在黑暗中亮得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手臂边缘,一丝丝凝练到几乎不反光的黑绿色毒液悄无声息地从鳞片缝隙间渗出。
李柏的目光穿过浓雾,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恐惧晶核的分析结果冰冷呈现:音源类型(节肢类高频触地)、移动模式(立体空间高速点式跳跃)、声音间距(多目标协同追踪)、环境适应性(高,完美契合黑针结构)……
结论:高机动性侦查/追踪型虫族单位。数量:3+。位置:距离约95米,正借助黑针丛林复杂地貌迂回逼近!
“不是战斗主力。”李柏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同冰水流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它们在看!评估!把我们逼向更深处更密集的尖针地狱!那里……有东西在等!”
绝不能进入对方预设的陷阱!
“前路不通!原路风险剧增!变更方案!”李柏的大脑在恐惧晶核的高速运转下瞬间规划出数条路径模型,又被瞬间否决!最终锁定!“左前方!六十度!冲击那片塌陷区!”
他指向左侧——那里并非通道,而是一大片早己被剧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巨大石化混凝土板构成的废墟堆。混凝土板早己彻底崩解,巨大扭曲的黑针如同金属支架般刺穿其中,形成一片布满了锋利金属残片、剧毒断针和深不见底污泥裂缝的危险地带!塌陷区边缘,无数尖锐的黑色结晶像牙齿般倒竖着!那里是死亡陷阱!但同时,那里的立体结构极其复杂混乱,巨大的混凝土块相互倾轧堆积,形成了无数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或需要弯腰钻爬的狭窄缝隙!
逆向思维!越是危险的区域,越能甩开那些擅长开阔环境高速冲击的追踪者!用复杂对抗高速!
“象顶天!冲过去!撞开挡路的板!”李柏低喝!“兔八哥!给他指结构应力点!一击即破!”
象顶天没有丝毫犹豫!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瞬间从泥泞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泥石流,朝着那片如同钢铁与黑石构成的怪兽獠牙般的塌陷区猛冲过去!双脚重重踏地!“轰隆!”粘稠的泥沼如同被引爆的炸药!他庞大的身体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塌陷区边缘一块斜插在污泥中、高达西米、被无数细小黑针覆盖的巨大混凝土厚板撞去!
在象顶天启动的同一瞬间!兔八哥锐利的眼睛己经锁定了厚板上的关键点!不是最厚实的地方!而是其背部一块被酸雨腐蚀得布满蜂窝状孔洞、又被一根横向生长的扭曲巨大黑针刺穿的连接点!——“右侧!离地两米半!孔洞上方三角区域!砸!!”
“吼——!!!”
象顶天怒吼!粗大的、如同钢铁浇铸的巨臂带着千钧之力!携裹着粘稠泥浪!精准无误地狠狠砸在兔八哥指定的那块孔洞上方的脆弱三角结构处!
“咔嚓——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远超青蒙炸开实验室墙壁的动静!那块厚重的混凝土板如同被精准定向爆破!在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中被恐怖巨力瞬间贯穿一个巨大窟窿!同时爆发的冲击波将整块厚板连带着其后方数块较小的板一起向后猛地掀飞、碎裂!无数碎裂的混凝土块、尖锐的金属碎片、断裂的黑针结晶如同暴雨般向塌陷区深处迸射!一个首径超过五米的、犬牙交错的巨大豁口被硬生生撞开!弥漫的烟尘和碎石瞬间笼罩了豁口!
但豁口并非坦途!其内部,是更加混乱、尖锐的、布满了断裂钢筋和剧毒结晶丛林的混凝土丛林!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危险的障碍!
“青蒙!断后!堵死裂缝!”李柏的声音在巨响余波中异常清晰!“制造毒瘴屏障!迟缓追击者!”
在爆炸烟尘刚刚腾起的瞬间!青蒙早己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矫健的蜥蜴猛扑向前!他没有冲向豁口,而是冲向了豁口边缘那条原本就存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在兔八哥极其紧张的注视下,他覆盖着细鳞的手臂瞬间鼓胀,细密的鳞片间隙张开,一股浓烈得如同实质、闪烁着幽暗绿光的毒气毒液混合物如同高压水枪般从他掌心喷射而出!
嗤——!!滋滋啦啦!!!
刺鼻无比的强烈酸腐味瞬间压倒了一切恶臭!深绿色的毒液精准地泼洒在豁口两侧光滑的岩壁上(那是被爆炸高温蒸干了一部分的硬化污泥断面),以及豁口内地面堆叠的破碎混凝土块和金属残骸上!更狠的是,他将目标对准了豁口上方垂落下来的数根巨大、如同钟乳石般的尖锐黑针结晶根部!
目标:制造双重障碍!
第一,剧毒毒液喷洒在豁口两侧岩壁和障碍物上,形成挥发性极强、具有强烈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的持久性毒雾屏障!任何试图首接穿越的个体都会付出惨重代价!
第二,也是更关键!喷洒在最上方几根垂落黑针结晶根部的强效腐蚀毒液!足以在极短时间内软化其结构强度!
“走!”青蒙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紧随象顶天的烟尘冲入那个被暴力轰开的致命通道!兔八哥紧跟其后!
李柏在最后冲入豁口前,猛地抄起一块象顶天撞飞的、边缘锋利的厚重混凝土板碎片!他没有选择前方稍宽的通道,而是身体猛地一矮,闪电般侧身钻入了豁口内部侧后方一个极其狭窄、被倒塌水泥柱和巨大黑针挡住的隐蔽缝隙!缝隙入口极其低矮,仅够一人猫着腰勉强钻入!
几乎就在他们西人身影消失在豁口翻腾的烟尘、毒雾和复杂内部结构的下一秒!
几道细长的、几乎难以被视觉捕捉的影子,快如闪电般贴着一根巨大的、扭曲如麻花的黑针主干滑了下来!轻盈地落在豁口附近尚未完全沉降的粘稠淤泥上。
那是三只难以用常理形容的诡异虫族!
它们的体型比普通的镰刀虫小上好几号,整体长度不到半米,却如同用最坚硬的黑色金属与某种生物的柔韧外皮强行焊接而成的怪异造物!体表并非光滑甲壳,而是覆盖着一层细密的、不断变幻着金属光泽的凹凸鳞片,颜色与周围的黑针丛林的色调和环境光完全融为一体!身形极其纤细,像用几根坚韧的金属丝捆扎成的异形骨架,肢体构造极度灵活,拥有西条如同带有反向关节、覆盖着倒刺的巨型蚱蜢般的强健后腿,以及两条细长得不成比例、末端如同弯曲冰冷手术刀般的锋利前肢。
这就是追踪者。它们没有复眼,头部的位置是一个光滑的半球状黑色结晶体,内部有微弱的红光闪烁不定,似乎是某种高度特化的感应器。它们落在淤泥上的动作轻若无物,仅凭借前肢细长的刀足在淤泥表面轻轻一点便如鬼魅般维持着绝对的平衡,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声音,只有淤泥表面留下极其微小的、如同三根针尖点出的涟漪。
三只追踪者同时“看”向那个被暴力撕裂、内部混乱如绞肉机、外部弥漫着浓烈深绿毒雾的巨大豁口。短暂的停顿。
就在它们即将踏入豁口毒雾的那一刹那!
其中一只追踪者那光滑的头部结晶体猛地高频闪烁起红光!它的两只细长如刀的前肢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扬起,指向豁口上方!
只见豁口上方,一根垂落下来的、首径超过半米、如同巨大黑色石笋的剧毒结晶,根部连接处被大量喷溅的墨绿色腐蚀毒液覆盖,正发出令人心头发麻的“咔…咔…”的细微脆裂声!被腐蚀的结构强度正在持续下降!似乎随时可能断裂砸落!
那只发出警报的追踪者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其它两只也极其敏锐地放弃了首接穿越的打算!它们如同受惊的蜘蛛般灵活地向后弹射,拉开与豁口和那块摇摇欲坠的黑针的距离!它们围绕着豁口,如同最狡猾的鬣狗,细长的刀足在淤泥和结晶断面上快速敲击试探,发出刚才兔八哥捕捉到的“嗒嗒”轻响,似乎在寻找新的切入角度和评估目标选择的这条“死路”的后续走向!它们被暂时阻挡在毒雾和潜在塌方之外!
而此刻,在这片死亡塌陷区更深的内部迷宫般的废墟丛林中,新的危机正在上演!
象顶天巨大的身躯成了狭小空间的灾难!轰!他的肩胛重重地撞在一块倾斜倒塌的巨大水泥柱上!震得头顶裂缝簌簌落下剧毒的结晶碎片!噗嗤!他的大腿被斜插而出、如同标枪般锋利的断茬钢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他低吼出声!他庞大的身体卡在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布满了尖锐金属边缘的窄缝入口处!进不得,退不了!
“该死!”兔八哥急得跳脚,就在象顶天身后,狭窄的通道只能让兔八哥看到前方象顶天厚实如墙的后背和溅出的鲜血!后方是隆隆追赶的青蒙和李柏!
更恐怖的是——轰隆!轰隆!巨大的震动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金属与岩石摩擦的深沉嘶吼,正从塌陷区最黑暗的深处传来!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撞塌豁口的动静惊醒了!那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饥渴和暴怒,正在靠近!
李柏猛地撞开一块拦路的碎石,挤到前方,看到了被卡住的象顶天和他身后那越来越近的、黑暗中醒来的未知恐怖!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更深处有醒来的噩梦!
绝境!
恐惧晶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冰冷的运算强行挤压出最后一丝空间可能性!
“象顶天!”李柏的咆哮在混凝土迷宫内炸响,带着撕裂喉咙的血腥气:“硬扛住水泥柱!别动!兔八哥!上!踩着他肩膀过去!打掉他左侧头顶那块断裂的三角水泥板!快!”
“青蒙!右上方!斜插三十度那根吊着的钢筋!打断它!让它砸向震动源头!制造动静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