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纾辞异闻录
白纾辞异闻录
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 > 白纾辞异闻录 > 第五十三章:缟素燃

第五十三章:缟素燃

加入书架
书名:
白纾辞异闻录
作者:
龙赐
本章字数:
5034
更新时间:
2025-07-09

大寒前夜的风是带刃的。雪粒子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指甲在刮擦,听得人耳尖发麻。白纾辞刚把最后一张符纸压进镇纸,门就被撞开了,冷风裹着个人影扑进来,带着股冰碴子似的寒气。

来人是沈曼,穿件黑色大衣,大衣下摆沾着冰碴,进屋时带进来的寒气让墙角的温度计猛地跌了两格。她怀里抱着个长条形木盒,盒身裹着层灰扑扑的防尘布,布角洇着块暗红,像冻住的血,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扎眼。

“它烧得我三天没合眼。”沈曼的声音劈着叉,指尖在盒盖上划来划去,那里有块烫痕,形状蜷曲,像片被踩烂的枯叶。她说话时,牙齿在打颤,不是冷的,是吓的。

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热气涌出来,混着丝绸的凉滑气,在屋里拧成个漩涡。里面是件素白旗袍,领口袖口滚着黑边,针脚密得像蚂蚁排队,不露半分线头。怪的是,指尖刚要碰到布面,就像撞上了层无形的火墙,皮肤一阵发紧,汗毛都竖了起来——明明丝绸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可那股烫意却钻着空子往骨头里渗。

“我外婆的。”沈曼掀起旗袍下摆,那里有块浅褐印记,边缘模模糊糊,“上周从老衣柜底翻出来的,叠得方方正正,像块冻豆腐。头天晚上挂衣帽间,半夜就听见‘滋滋’响,跟谁在暗处煎东西似的。推门一看,这地方冒白烟,摸上去却凉飕飕的,布面也没焦,就留了这么个印子。”

她手指哆嗦着,把旗袍转了个方向。后腰位置,果然有块新的印记,比下摆的那块大些,形状张牙舞爪,像只五指张开的手。“它会动。昨天在左下摆,今早起来就挪到这儿了,跟长了腿似的。”

白纾辞的指尖搭上旗袍领口。丝绸滑得像流水,可碰到黑边滚绣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下,细得像蚊子叮,却带着股尖锐的疼。低头看,指尖沾着点银灰色的碎屑,捻开,是烧熔的绣线渣子,闪着冷光。

“你外婆是做什么的?”她没抬头,目光落在旗袍盘扣上。那扣子是玉的,白得发瓷,其中一颗的孔眼里嵌着点红,像凝固的血珠。

“苏绣师傅。”沈曼从包里掏出个牛皮本,翻到夹着照片的一页,“专做白事上穿的寿衣,偶尔也接旗袍活。我妈说,外婆西十岁那年冬天没的,就在她自己的绣坊里。消防队来的时候,房子烧得只剩个架子,就这件旗袍,叠在绣架最上层,连边都没焦。”

照片是黑白的,边角卷着毛。穿月白旗袍的女人站在绣坊门口,身后木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绣品,最显眼的就是件素白旗袍,领口袖口的黑边像两道细痕,和木盒里的这件分毫不差。

“出事那天,她在赶工。”沈曼的手指划过照片里的旗袍,“说是给一位刚没的小姐做‘上路衣’,要素净,不能沾半点杂色。可那位小姐的家人第二天来取货,说绣坊半夜就烧起来了,人跟衣服都成了灰。”

白纾辞捏起那颗嵌着红痕的玉扣,对着光转了半圈。玉质里藏着细密的纹路,顺着纹路看,能辨出个“婉”字,是用金丝嵌的,金丝边缘有磨损,像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

“沈婉。”她念出这个名字时,玉扣突然烫了下,像被火烤过的石子。

旗袍猛地抖了一下,不是风动,是它自己在颤。丝绸表面浮起淡淡的红纹,像血在布底下渗,慢慢聚成个模糊的影子,在后背鼓出半朵花的形状,花瓣边缘泛着焦黑。

沈曼“啊”地低呼一声,后退半步撞在桌腿上,桌上的茶杯震得跳起来。

“不是走水。”白纾辞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旗袍的黑边,“是有人放火。”

“您怎么……”

“这黑边里的东西,是石棉。”白纾辞掀起袖口,黑布内侧的纤维在光线下泛着银光,“民国年间进口的防火料,贵得很,只有少数绣坊会用。沈婉早料到要出事,把东西藏在夹层里了。”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把银镊子,尖得像绣花针,轻轻挑开旗袍下摆的缝口。夹层里卡着半张纸,焦黑的边缘卷成筒,上面的字被火燎得只剩几个残笔:“……张记……毒……换……”

“张记染料铺。”白纾辞捏着那半张纸,纸边硬得像铁片,“你外婆用的染料,是不是都从那儿进的?”

沈曼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我妈说过……外婆跟张老板吵过架,说他用工业染料充天然的,绣在衣服上,贴皮肤穿会烂肉。外婆说要去告他,被我外公拦住了,说小老百姓斗不过有钱人……”

后背的红纹突然活了过来,像被扔进滚水里的血,剧烈地扭动着。半朵花迅速撑开,花瓣张得老大,花心处浮出个“张”字,被红纹裹着,像块烧红的烙铁,很快又沉进丝绸里,没了踪影。

“她不是怕火。”白纾辞把半张纸夹进沈曼的牛皮本,“她是故意让火着起来的。石棉布能护住旗袍,也能护住这半张纸——她知道自己躲不过,想留个证。”

沈曼的眼泪砸在旗袍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很快被那股无形的热气蒸干了。“我妈说,外婆走后半年,张记就关了,老板带着钱跑了,再也没人见过……原来……”

旗袍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丝绸凉得像冰,红纹像退潮似的缩回去,只在后背留下片浅白的印子,像被水浸过,风一吹就干了。

“找个晴天,烧了吧。”白纾辞把旗袍叠回木盒,动作轻得像在捧易碎的瓷,“用松枝引火,烧透些。”

“烧了?”沈曼按住木盒,指节发白,“这是外婆唯一剩下的东西……”

“她困在这布眼里西十年,就等有人认出那半张纸。”白纾辞的目光落在窗外,雪粒子还在砸玻璃,“现在你看见了,她该走了。烧了它,不是丢了念想,是让她带着那半张纸,真正松口气。”

三天后,白纾辞收到沈曼发来的照片。野地里的雪没化,松枝堆得老高,火燃得正旺,素白的旗袍在火里舒展开,不像在烧,倒像朵刚开的白菊,花瓣被火镀上金边。灰烬被风卷起来,在空中打着旋,慢慢连成半朵花的形状,飘向远处的树林。

照片下面附了行字:烧的时候闻见栀子花香了,外婆生前最爱的,说绣在寿衣上,走的人能闻着香。

白纾辞把手机扣在桌上。窗外的雪还在下,风呜呜地叫,像谁在哭。她拿起那颗玉扣,己经凉透了,嵌在里面的红痕淡得几乎看不见,像滴干了的血。

她知道,沈婉不是被火困住的。是被那句没说完的“毒”,被那些烂在皮肤里的染料,被张老板卷走的钱和良心,困了西十年。

有些火,烧不掉布,烧不掉字,只能让藏在针脚里的委屈,在几十年后的风里,借着灰烬,慢慢飘远。

墙角的温度计又升了两格,大概是雪快停了。白纾辞着玉扣上的“婉”字,突然觉得,这大寒的夜,好像没那么冷了。只是那朵在火里盛开的白菊,和风中飘散的栀子花香,大概会在沈曼心里,留很久很久。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