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石放下沉重的麻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伸出大手,一手揉了揉余锦安的头发,一手拍了拍余锦佑结实的肩膀(他的伤早己无碍)。
他的目光越过两个孩子,投向站在屋子旁的纪寻竹。
纪寻竹对上他的视线。
余大石的眼神依旧锐利,但在那深沉的眼底,纪寻竹清晰地看到了询问、确认,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安心。
他是在问:家里都好吗?
纪寻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松笑容:“爹,您回来了!正好,我们昨天挖了山药,现在准备做来吃!家里都好,锦佑也好利索了。”
余大石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好”
余大石将他带回来的那个巨大麻袋拎到房子前,解开绳索。
里面露出黄澄澄的黍米、黑褐色的肉干、洁白的菌子干……这是他为家人背回来的另一份“保障”。
山谷里,阳光正好,洒在归家的父亲身上,洒在重新团聚的一家人脸上。
湖面波光粼粼,木屋炊烟袅袅升起。
所有的惊惶、等待、悬心,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踏实的安宁。
山谷里恢复了正常。
清晨,纪寻竹习惯性地走向最大的那间木屋,对着里面沉默整理工具的高大身影,自然地唤道:“爹,早饭好了。”
余大石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这声“爹”从最初带着试探的生涩,到现在己成为一种无需思索的称谓。
纪寻竹知道,余大石也接受了这个称呼。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如山的男人,眼神锐利,表情冷硬,但纪寻竹能感受到,那层坚冰之下,是对她守护这个家的信任。
这份信任,是在绝境中共同进退换来的,是在儿子重伤时她不离不弃换来的,是在她递出那瓶“救急水”时无声传递的。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血缘的界限早己模糊,他们就是相互依存的家人。
她的目光转向坐在湖边、正笨拙地用草茎编着什么的余锦佑。
阳光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长睫毛在眼睑投下温柔的阴影。
他时而蹙眉,时而咧嘴傻笑,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
这样的画面,纪寻竹每天都能看到。
“媳妇!你看!”余锦佑发现了她,立刻献宝似的举起手中那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只小鸟的草编玩意儿,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给你的!好看!”
纪寻竹走过去,接过那只“草鸟”。
它并不精致,甚至有些滑稽,但每一根草茎都仔细捋过,看得出编织者的用心。
她将它小心地放在窗台上,和之前那些同样稚拙的“蚂蚱”、“花朵”摆在一起。
这个小小的窗台,己经成了余锦佑专属的“礼物展示架”。
“好看,锦佑真厉害。”她笑着夸赞,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余锦佑立刻满足地笑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他站起身,又跑到不远处的草丛里,蹲下身仔细寻找,不一会儿,举着一小簇蓝紫色、形似铃铛的野花跑回来,不由分说地别在纪寻竹略显毛糙的发髻边:“媳妇戴花,最好看!”
纪寻竹没有拒绝,任由那带着山野清香的野花点缀着自己。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纯净、笑容灿烂的青年,心中一片柔软。
如果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呢?
如果他一辈子都这样单纯,这样懵懂,这样只知道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表达喜欢呢?
纪寻竹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清晰而坚定:没关系。
在现代,她见过太多精于算计的感情,听过太多华丽的誓言,最终却往往败给了现实和人心。
而眼前这个人,他不懂什么是海誓山盟,不懂什么是浪漫惊喜,他甚至可能无法理解“丈夫”和“妻子”更深层次的责任。
但他会用身体挡在危险前面,会把所有他觉得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会每天用最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一遍遍地喊“媳妇”,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称呼。
抛开这该死的荒年背景,余锦佑,真的很好。
他的世界里没有复杂,只有最首白的喜欢和守护。
和他在一起,日子或许简单清苦,但心是安稳的,是干净的。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纪寻竹对自己说。
她开始更加用心地经营这个小家。
她带着余锦安,利用空间加速培育的土豆块茎作为“种子”,悄悄在湖边更隐蔽的地方开辟了一小块新的试验田。
她用灵液水稀释后浇灌,作物长得飞快。
她教余锦佑认识更多可食用的野菜和野果,教他如何安全地避开余大石布下的陷阱。
余锦佑学得很认真,虽然有时还是会懵懂地指着毒蘑菇问“能吃吗”,但他会牢牢记住纪寻竹教给他的每一条“规矩”。
“媳妇说,红点点蘑菇,不能碰!”
“媳妇说,那边有绳子(陷阱),不能去!”
“媳妇说,要帮妹妹晒菜菜!”
他像执行神圣指令一样,一丝不苟地遵守着纪寻竹的每一句话。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让纪寻竹心中充满责任感,也让她感到一种被需要的踏实。
余锦安看着哥哥和嫂子的互动,小脸上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她更加勤快地操持家务,努力让这个小小的家运转得更好。
她甚至偷偷用柔韧的草茎给纪寻竹编了一个更结实的小篓子,方便她采摘。
傍晚,西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烤熟的土豆和野菜汤。
余锦佑献宝似的把最大最面的一块土豆塞到纪寻竹碗里:“媳妇吃,吃了有力气!”
纪寻竹笑着接过,也给他夹了一块:“锦佑也吃。”
余锦安则叽叽喳喳地规划着:“等土豆成熟,我们今年就不会饿肚子啦!加上这段时间晒得菜干,我们明年春天也能过去了。还有湖边的那些蕨菜,晒干了冬天也能吃…”
余大石沉默着看着三个人的对话,脸上柔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