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终于…彻底死了…”苏念的意念声音微弱而茫然,“那个怪物…那个疯子…灰飞烟灭了…”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那…那现在呢?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回我自己的身体?”
求生的本能和对回归的渴望,在她心中重新燃起。
叶潮生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
没有声音发出,但苏念听得清清楚楚:
“魂…印…己…封…”
“斩…此…孽…缘…”
“你…该…回…去…了…”
最后一个“了”字落下的瞬间!
叶潮生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最后的起伏,也随之彻底消失。
她死了。
所有的痛苦、挣扎、仇恨和执念都在这一刻,归于永恒。
“叶…叶潮生?”苏念的意念在死寂的识海中试探着呼唤,“你…你怎么了?说话!喂!说话啊!”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一片死寂。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念,她感觉自己被遗弃在无尽黑暗深渊之中。
这具身体己经彻底变成了她的囚笼。
“不!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放我回去!回我的世界!放我走——!”
苏念的意念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疯狂地冲击着这具躯壳,试图挣脱束缚。
突然,苏念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吸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砰!”
一声沉闷的剧痛,仿佛头撞上硬物,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将苏念猛地从无边的混乱中拽了出来。
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呻吟,眼前是旋转的金星,耳膜嗡嗡作响。
触觉最先恢复。
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身上盖着毛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不再是血腥、焦糊和尸臭。
视觉逐渐清晰。
惨白的天花板,嵌着几排长方形的灯管。
墙壁刷着白色涂料,一根透明的塑料软管从仪器延伸出来,连接在自己的手背上,手背上贴着白色的胶布,针头埋入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这里是……医院?
苏念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怦怦跳,她挣扎着,视线艰难地扫过西周——狭窄的空间,蓝色的隔帘,旁边空着的另一张病床……标准的双人病房。
医院?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不再困于那个女道士的意念之中,也没有被钉在月老庙的银杏树上?
是梦醒了,还是穿越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忽略了头上的疼痛,她回来了!回到了她的世界!
“哈…哈哈…”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她回来了,回到这个有空调、有手机、有奢侈品、有顾云影(虽然要找他算账)的现代世界!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想要抓住这失而复得的一切。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没有插着输液针的手臂。
手臂沉重,肌肉传来久未活动的酸痛。
那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刚做好的美甲涂着玉色珠光甲油。
是她苏念的手,不是叶潮生那双带着薄茧、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
手臂上也没有记忆中被钉在银杏树上的伤口。
锁骨处也是完好无损。
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是梦!是梦!
太好了,姜临绑架她是梦!顾云影背叛她是梦!叶潮生也是梦!
“滴…滴…滴…”
旁边那张病床上,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了异常清晰的电子音,屏幕上的绿色波浪线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苏念猛地扭过头,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那张床上并非空无一人,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年轻男人,静静地躺在洁白的被褥之下。
他身形消瘦,脸颊凹陷,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嘴唇干裂起皮。
一根同样的透明输液管连接在他苍白的手背上。
是他!
那张脸,那张清隽、带着一丝稚气的脸,那个在她穿越前围着她打转,卑微到尘埃里的姜临!
梦中那个把她钉在银杏树上,用带着骨铃的肋骨剑戳进她锁骨的姜临!
他竟然也在这里?!躺在隔壁病床上?!像个植物人?!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住苏念的心脏,她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出声。
然而,就在尖叫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刹那,病床上的姜临,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紧闭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开了。
瞳孔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纯黑的色泽。
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点,望向遥不可及的虚空。
没有卑微,没有讨好,没有属于“姜临”的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茫然。
如同刚刚从一场长眠中苏醒,正透过这双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苏念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她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空洞的黑眸。
姜临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一下。
黑眸毫无情绪地、首首地钉在了隔壁病床上的苏念脸上。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狂乱的“滴滴”声。
苏念的呼吸彻底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