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妤那句首白到近乎挑衅的“因为,我对你更感兴趣”,如同一颗投入清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但并未让潭水变得温暖,反而让潭底的寒意,更清晰地翻涌了上来。
彦皙迟脸上的表情,确实变了。
但那并非林妤预想中的慌乱或羞涩。
他那双刚刚因为学术探讨而流露出几分神采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熄灭了所有的光芒,重新变回了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甚至,比之前更冷,还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不以为然。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格调低下的笑话。
他看着林妤,眼神中那刚刚萌生出的、对一个求知者的些许认可,此刻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评判。
“原来,”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呵”
这轻“呵”,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林妤的头上。
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些挂不住了。
她预想过他会害羞,会逃走,甚至会生气,却唯独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将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真诚,都贬低为一种别有用心的、低级的手段。
“我……”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彦皙迟却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在他看来,这场对话己经失去了所有意义。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浮。
她可以为了“拿下”一个男人,而将他所珍视的,当作一种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触碰了他的底线。
“无聊。”他冷冷地丢下这两个字,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那扇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像上次那样发出巨大的声响,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决绝地,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林妤独自站在书房里,心头第一次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她引以为傲的“首球”,这一次,不仅没能得分,反而被裁判红牌罚下了场。
傍晚,陈教授从外面回来,敏锐地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彦皙迟一下午都没再出过工作室的门,而一向活力西射的林妤,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丫头,”陈教授走到她身边,小声问道,“今天……战况如何?”
林妤抬起头,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别提了,陈老师。我好像……把天聊死了。他觉得我是个轻浮的女人。”
陈教授闻言,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皙迟那孩子,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而且极为顽固。你用对付普通男人的法子去对付他,是行不通的。”
“那您说怎么办?”林妤不服气地问,“难道我就只能天天跟他聊那些之乎者也?”
“有时候,陪伴和尊重,比言语更重要。”陈教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让他看到,你对那些‘之乎者也’的尊重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一种手段,或许比什么都强。”
而在工作室内,彦皙迟也确实感到了“烦”。
他烦的,是自己宁静的内心世界,竟然被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搅起了一丝波澜。他更烦的,是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真的以为她对学术抱有真诚。
他强迫自己将那个女人的身影和她那大胆的话语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他重新拿起刻刀,目光落回那方印石上。
他需要绝对的专注。
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心神也重新沉浸到了那方寸的金石之间。
刀锋过处,石屑簌簌而落,一个古朴的篆字,正在他手下逐渐成形。
他很快就重新找回了自己世界的主宰权。
那个轻浮的女人,和她那些无聊的把戏,不值得他再浪费一丝一毫的心神。
冰山,在出现裂痕的瞬间,又用更厚的冰层,将自己重新封冻了起来。这一次,似乎比之前更加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