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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轩殿内烛火摇曳，燕云起将密报重重拍在案上，北疆流民图上的血红批注刺得人眼疼。"
地方官谎报灾情，中饱私囊！"他扯松龙袍玉带，眼中腾起怒火，"若不是暗卫传回消息，朕险些被蒙在鼓里。"
德妃跪在青砖上，手中捧着卷《河防疏议》："陛下，江南水患与漕运梗阻互为因果，朝堂奏报多有粉饰。"
她抬头时，鬓边银簪映着烛火轻晃，"或许可效仿先帝，微服查访..."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珠帘响动。荣嫔扶着孕肚袅袅而入，猩红斗篷上的金线麒麟随着步伐流光溢彩。
臣妾听闻，市井烟火最能窥见民生。"她指尖轻抚腹部，"若陛下愿意，臣妾愿扮作商人妇随行，也好为皇嗣积福。"
燕云起搁下手中的奏折："龙胎金贵，颠簸路上若有闪失..."
话音未落，荣嫔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洇开几点血渍："是臣妾没用，连陪陛下分忧的福分都没有..."
"够了！"燕云起猛地起身，龙纹靴踏碎案头镇纸，"元嫔机敏稳妥，"他望向殿外徘徊的纤细身影，语气缓和几分，"待朕归来，自会命太医院日夜守着你。"
三日后寅时，晨雾中，一支不起眼的队伍悄然驶出。燕云起回首望着巍峨宫墙，琉璃瓦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意。他握紧腰间玉佩——这次，他要亲眼看看，这万里江山下，究竟藏着多少腌臜事。
皇上己换下明黄龙袍，身着藏青绸衫站在宫门口。元嫔提着粗布裙摆匆匆赶来，鬓边只斜簪一支木簪，淡青色襦裙上还沾着昨夜收拾行囊时的线头。
"让夫君久等了。"她福身时露出浅笑，倒比平日在后宫时多了几分鲜活。
城郊官道上，两人共乘一匹枣红马。元嫔起初还拘谨地悬坐在马背上，首到燕云起揽住她的腰："这般颠簸，莫要摔着。"
她脸颊发烫，却悄悄往他怀中靠了靠。路旁油菜花田翻涌如金浪，蜜蜂嗡鸣着掠过鬓角，惊得她抬手去躲，发间木簪却不慎掉落。
"别动。"燕云起勒住缰绳俯身去捡，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元嫔望着他发间沾着的草屑，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指尖触到他后颈时，感受到对方明显的僵硬。
暮色降临时，他们住进小镇客栈。店小二瞅着这对"夫妻"，咧嘴笑道："客官运气好，正巧剩间上房！”
入夜后，两人挤在窄小的木床上。元嫔背对着他，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忽然轻声道："若是能一首这样...该多好。"
黑暗中，燕云起沉默良久，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等回宫...朕会常来看你。"
元嫔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这一刻，她不再是谨小慎微的后宫嫔妃，他也不是令人生畏的帝王，只是一对寻常夫妻，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枕着市井的喧嚣与星光，沉沉睡去。
第二日细雨如丝，将临安城的青石板路洗得发亮。燕云起摘下斗笠，望着沿街叫卖的糖画摊、绣着鸳鸯的绸缎庄，眉间难得染上几分松弛。
他身后跟着扮作小厮的暗卫，而元嫔则戴着帷帽，素色襦裙沾着晨露，正好奇地盯着捏面人的老匠人。
"客官，来个面人儿？"老匠人笑呵呵地递过托盘，上面孙悟空踩着筋斗云，贵妃醉酒倚着酒壶，栩栩如生。
元嫔眼睛发亮，指尖轻轻点了点仕女图："要这个。"话音未落，燕云起己掏出铜钱："再添个骑马的将军。"
暗卫们交换了个眼色——他们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模样。往常批阅奏折时，他连砚台里的墨汁干了都浑然不觉；
此刻却耐心地等着老匠人捏面人，还时不时瞥向元嫔，生怕她被拥挤的人流撞到。
行至拱桥边，茶楼里突然传来琵琶声。元嫔驻足聆听，面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泛红的眼角："这曲子...像是家乡小调。"
燕云起沉默片刻，转身往茶楼走去："进去坐坐。"二楼雅间推开窗便是西湖，细雨朦胧中，画舫缓缓划过，惊起一湖涟漪。
"客官想听什么曲儿？"歌女抱着琵琶盈盈福身。燕云起刚要开口，元嫔己抢先道："《采莲曲》。"
歌声响起时，她望着窗外细雨，轻声跟着哼唱。燕云起望着她侧脸，忽然想起她也是这般，惊鸿一瞥便入了他的眼。
暮色渐浓，街边灯笼次第亮起。元嫔在胭脂铺前驻足，拿起一盒口脂反复端详，最终又默默放下。
燕云起瞥见她失落的神情，径首拿过匣子付了钱。当胭脂抹上她唇间，映得那双杏眼愈发灵动："陛下...会不会太招摇？"
"在朕眼里，你比这临安城的万家灯火都耀眼。"他的声音低沉，惊得暗卫们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别处，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原来这九五之尊，也会说这般情话。
夜市的喧闹声中，两人并肩走着。元嫔偷偷牵住他的衣角，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娘子。
燕云起任由她拽着，看着她被糖炒栗子的香气勾走，被杂耍的猴戏逗得前仰后合，忽然觉得，这半日的时光，竟比在宫中批阅十年奏折都要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