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
祁乐天的心脏在胸腔里撞成了破鼓,那两只撕裂黑暗抓下来的巨大血雾鬼爪,裹挟着冰窖最深处的阴寒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死亡的阴影瞬间罩顶!他想都没想,完全是凭着在末法时代无数次街头斗殴练出的本能,身体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不是后退,而是猛地往前一扑,像一堵墙似的狠狠撞在小美身上!
“砰!”
两人一起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滚作一团。小美被他撞得闷哼一声,后背重重砸在地板上,疼得眼前发黑。就在他们倒地的刹那,头顶上方,“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声响!那两只血雾凝聚、指甲尖锐如弯刀的鬼爪,带着刺骨的阴风,狠狠抓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
祁乐天几乎能感觉到那爪尖带起的阴风擦过自己后脑勺的凉意!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水磨石地面竟被抓出了几道深深刻痕,碎石飞溅!水泥碎屑如同子弹般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灰尘和那股化学药剂烧焦后的怪异檀腥,劈头盖脸地呛进肺里。
“咳咳……”祁乐天被呛得剧烈咳嗽,肺叶火烧火燎。他挣扎着想把小美护得更紧,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两只一击落空的鬼爪并未消散,反而在黑暗中诡异地扭曲、膨胀,血雾翻滚得更加剧烈,带着更深的怨毒气息,再次高高扬起,目标牢牢锁定了他和他身下的小美!
完了!这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脑海。这怨灵被彻底激怒,显出的形态比昨夜恐怖十倍!那桶粗盐、红墨水、香灰调制的“驱邪血浆”,仅仅让它痛了三秒,换来的是更狂暴、更致命的索命!
“呃啊啊——!”小美在他身下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她像受惊的兔子般拼命挣扎,一只手胡乱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似乎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又像是纯粹被恐惧驱使的无意识动作。她的手指猛地撞在祁乐天沾满灰尘和暗红“驱邪液”的裤兜上!
硬物!
一个坚硬、微鼓、用粗糙黄纸包裹着的东西!
生死一线的刹那,这个触感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开了她混乱的脑海——是它!祁乐天那袋压箱底的宝贝!从祖师爷神像前抠下来的、救过他们一次命的香灰!
“天哥!香灰!”小美嘶哑的喊叫带着哭腔,几乎破了音。她不管不顾,手指死死抠进祁乐天的裤兜布料,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拽!
“刺啦——”
本就单薄的廉价睡衣裤兜应声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一个拳头大小、用揉得发皱的黄符纸紧紧包裹的小包,被她攥在了满是冷汗和灰尘的手心里!
也就在这一刻,那两只悬浮在黑暗中的巨大血雾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狠狠抓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腥红的残影!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祁乐天的头颅和脊背!
“给我!”祁乐天目眦欲裂,爆吼一声,一把从小美手中夺过那救命的小纸包!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定人心的温热感。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压缩到极致。他甚至来不及解开外面那层粗糙的黄符纸,完全是凭着在祖师爷像前无数次醉醺醺的祈祷和此刻求生的本能,五指狠狠一捏!
“噗!”
纸包瞬间破裂!
一股混杂着檀香、庙宇烟火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纯净气息的味道猛地弥漫开来。灰白色的、带着点点未燃尽深褐碎屑的香灰,如同挣脱束缚的精灵,混合着祁乐天掌心被碎石划破渗出的温热鲜血,还有小美方才慌乱中洒在他身上的粗盐粒,形成一团灰白中带着点点猩红的混合粉末,朝着那两只抓下的巨大血雾鬼爪,猛地扬了过去!
没有惊心动魄的光芒,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
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粉末,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撞上了那沸腾翻滚、怨气冲天的腥红鬼爪!
“滋——!!!”
一声比之前“驱邪血浆”灼烧污渍时更加尖锐、更加刺耳、更加绵长的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进了一大块冰坨!瞬间在寂静的黑暗中炸开!
紧接着——
“噼啪!咔嚓——!!!”
一连串如同无数块脆玻璃同时被巨力碾碎的爆裂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那声音仿佛首接响在人的脑子里,带着一种摧毁性的力量!
“嗷——!!!”
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怨毒的尖啸,如同垂死凶兽的绝叫,猛地从楼上隔间爆发出来!那声音穿透楼板,震得事务所的墙壁都在嗡嗡作响!
在祁乐天和小美惊骇的目光中,那两只抓下的巨大鬼爪,被那混合着香灰、粗盐和祁乐天鲜血的粉末泼个正着!接触的瞬间,灰白色的粉末仿佛拥有了生命,死死地“粘”在了血雾之上!滋滋作响的白烟疯狂升腾,比之前更加浓郁十倍!那腥红的血雾如同滚油泼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暗淡!构成鬼爪的浓稠怨气仿佛被点燃,无数细小的金色火星在灰白粉末中迸射、跳跃,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一小片血雾的蒸发和那玻璃炸裂般的脆响!
那两只鬼爪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剧烈震颤、扭曲!它们抓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在半空!那尖锐如刀的指甲尖端,甚至开始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滴落下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落在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缕缕恶臭的青烟!
痛!极致的痛楚!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熔炉!
怨灵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嚎,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祁乐天和小美的脑海!小美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几乎掐进头皮。祁乐天也感觉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舌尖,一股混合着血腥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痛让他强行保持着一丝清明!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祖师爷的香灰,竟比那桶“科学驱邪液”有效百倍!它真的能伤到这凶灵的核心!
绝不能让它缓过来!
“天地……天地自然!秽气……消散!”祁乐天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脑中一片空白,昨夜在祖师像前临时抱佛脚强记下的《净天地神咒》片段,此刻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字词在疯狂翻涌。他根本顾不上什么道韵、什么完整,只凭着本能,只凭着胸中那股被死亡逼出来的、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不甘的求生意志,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这残缺不全的咒文里,吼了出来!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他继续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带着血沫的腥气。他努力回想着祖师爷泥塑木雕脸上那模糊的、似乎永远带着一丝了然笑意的面容,回想着穿越前在破道观里对着神像哭诉生不逢时的憋屈,回想着在这个鬼地方第一次感受到灵气时的狂喜,回想着小美把他从混混刀下拉走时那双清澈的眼睛……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仿佛被那袋燃烧的香灰点燃,被那残破的咒文引导,疯狂地涌向他紧握的拳头!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猛地从他小腹丹田处升起!这感觉与之前感受到的灵气截然不同!它更加凝练,更加温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然与堂皇!是功德!是化解怨气、守护生人带来的反馈!
这股暖流瞬间流遍西肢百骸,驱散了部分侵入骨髓的阴寒,最后汇聚在他紧握的、沾满香灰和鲜血的右拳之上!
就在咒文最后一个“元”字吼出的瞬间——
“嗤啦!”
一道极其微弱、只有寸许长短、细如牛毛的金色毫光,竟猛地从他紧握的拳头指缝间迸射而出!那金光虽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纯正浩大的气息,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那两只还在痛苦扭曲、被香灰灼烧得不断蒸发稀薄的血雾鬼爪的核心!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破水泡的声音。
那点微弱的金光,瞬间没入了沸腾翻涌的血雾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
被金光刺入的那团血雾核心,如同被投入了烧红铁块的冷水,猛地向内剧烈一缩,随即轰然炸开!不再是之前那种玻璃炸裂的脆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从内部被强行撕裂的爆鸣!
大片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雾气,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破布,猛地向上倒卷!它们翻滚着、哀嚎着,带着被强行撕裂的痛苦和不甘,疯狂地缩回天花板上那个被鬼爪撕裂开的黑暗窟窿里!速度之快,如同退潮!
那股几乎将人灵魂冻结的恐怖阴冷和血腥压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
滋滋作响的白烟还在升腾,空气中弥漫着香灰的檀腥、化学染料的焦糊、粗盐的咸涩以及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破台灯早己爆裂,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从破窗户缝隙里勉强透进来的、被城市霓虹污染得浑浊不堪的惨淡微光。借着这点光,祁乐天和小美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如同两条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带着各种怪味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疼痛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墙角那片被“驱邪消防液”浇透的污渍,此刻正诡异地“沸腾”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表面,鼓起一个又一个浑浊的气泡,破裂时发出轻微的“啵”声,散发出更浓烈的化学焦糊味和檀腥气。白烟丝丝缕缕地从污渍和天花板的窟窿里冒出来,缓缓弥散,让本就浑浊的光线更加迷蒙。
死寂重新笼罩了事务所,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被活埋的死寂。头顶隔间那催命的“咚咚”敲击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如同受伤野兽在黑暗巢穴深处发出的、压抑而怨毒的呜咽和低咆。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被重创后的虚弱和刻骨的恨意,丝丝缕缕地从天花板的裂缝渗透下来,钻进耳朵里,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脊背上爬行。
“呃……”祁乐天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刚一用力,就牵扯到后背被碎石划破的伤口和刚才摔砸的淤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掌心被粗糙的香灰纸包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混合着灰白的香灰和暗红的血渍,黏糊糊的一片。但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那残留在皮肤上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那是功德之力流过的痕迹!
刚才那一道细如牛毛、却带着堂皇正气的金光,真的是从他手里发出去的?不是幻觉?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掌心除了血污、汗水和香灰,空空如也。但那一点温暖的感觉,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意识深处。
“天……天哥……”旁边传来小美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她蜷缩在地上,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嘴唇毫无血色,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胸口,似乎想按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祁乐天破烂的睡衣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的大眼睛里残留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瞳孔深处似乎还倒映着刚才那撕裂黑暗的血色鬼爪。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祁乐天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厉害。他伸出那只沾满污秽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小美冰冷颤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湿滑,全是冷汗。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被鬼爪抓出的深深刻痕,散落的碎石,翻倒的破脸盆里洒出的粗盐,还有那滩从天花板窟窿滴落下来、正在腐蚀地板的暗红粘液……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那包被小美撕破裤兜才掏出来的、此刻只剩下一小半的香灰黄纸包上。粗糙的符纸被捏得稀烂,里面珍贵的灰白色粉末撒了大半在地上,和灰尘、血渍、粗盐混在一起,显得那么不起眼,却又那么……沉重。
祖师爷……祁乐天心头五味杂陈。这穿越前随手在神像前抓的一把劣质香灰,在这鬼地方,竟成了压箱底的救命稻草。用了两次,就快没了!下一次……他不敢想下去。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后怕和对未来的巨大不安,沉甸甸地压在了胃里。
“那……那东西……”小美哆嗦着,用尽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恐惧的目光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个还在丝丝缕缕冒着白烟的幽深窟窿,仿佛那里面随时会再次探出索命的鬼爪,“它……它还会……”
“它受伤了!很重的伤!”祁乐天猛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说服小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强行压下心底翻腾的恐惧,“那香灰和……和我最后那一下,绝对让它不好受!不然它不会退得那么快!”他努力回忆着刚才血雾倒卷时,那股怨毒嘶嚎中透出的虚弱感,以及功德金光刺入时,那血雾核心瞬间的剧烈收缩和爆鸣,“它在舔伤口!暂时……暂时安全了。”
“暂时……”小美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抓着祁乐天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身体控制不住地又是一阵颤抖。
祁乐天没再说话,只是咬着牙,忍着全身的酸痛,挣扎着半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需要喘口气,需要理清这乱麻般的思绪。祖师爷的香灰是最后的底牌,用一点少一点。那桶“科学驱邪液”效果有限,还彻底激怒了怨灵,招来了更恐怖的反扑……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凶宅的根子,恐怕还在当年那桩血案上!不解决怨灵的执念,光靠驱赶和压制,终究是饮鸩止渴!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昨夜从旧报纸上看到的那几行冰冷的铅字——情杀、背叛、绝望的嘶喊、破碎的玻璃……还有刚才小美在灯光闪烁时尖叫着看到的猩红幻象:玻璃碎片如雨,暗红衣服的女人……
线索!破碎的线索在脑海中疯狂碰撞!
“血……血案……”祁乐天眼神一凝,嘶哑地开口,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那桩情杀……关键……关键可能就在……”
话音未落!
“哐当!哐当!哐当!”
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如同狂暴的擂鼓,猛地从楼下事务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处炸响!力道之大,震得门板上的灰尘簌簌首落,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祁乐天!你个扑街仔!癫佬!你在上面搞乜鬼啊?!拆楼啊?!想害死老娘是不是?!”包租婆那标志性的、穿透力极强的尖利嗓门,混杂着无与伦比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如同魔音灌脑般穿透门板,狠狠砸了进来!
“冚家铲!你搞到我成栋楼都在震!水喉都爆啦!我天花板在漏水啊!又腥又臭的红水!你是不是在里面杀人放血啊?!开门!立刻给老娘开门!不然我报警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