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差点让她魂飞魄散的议事厅逃出来,乌拉那拉·舒兰(林小满)几乎是挂在翠花身上,才勉强挪回自己的正院。
“噗通”一声瘫倒在柔软的贵妃榻上,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冷汗浸透的里衣贴在背上,冰凉黏腻。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她刚刚在鬼门关前蹦了个迪。
“福晋!您可吓死奴婢了!”翠花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她卸下那身沉重的“职业装”旗服,一边后怕地念叨,声音都带着哭腔,“您怎么能…怎么能…” 她实在无法形容自家主子把那个怪棉圈捂在西爷脸上的壮举,想想都觉得脖子发凉。
林小满双目无神地望着房梁上精美的彩绘,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我怎么能…翠花,你说…西爷最后那句话,是认真的吗?真让苏培盛照着做…薄点的?” 她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预算案过了!脑袋保住了!那个差点害死她的“神器”居然还被老板…看上了?虽然用途从“防瞌睡”变成了“保暖捂嘴”…
【OS:西爷牌保暖捂嘴巾…批量生产…这画风也太清奇了吧?!冰山配棉圈?这CP我磕不动啊!不过…活下来真好…就是这膝盖…嘶…好疼!青砖地太硬了!工伤!绝对的工伤!】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中缓过神,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娇笑声。
“哟!福晋姐姐可在?妹妹听说您刚从爷的书房回来?这一大早的,可真是…辛苦呢!” 人未到,声先至。那刻意拖长的尾音,活像指甲刮过琉璃,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是李侧福晋,李氏。
林小满瞬间一个激灵,从榻上弹坐起来!【OS:债主上门了!预算案削减名单头号选手!来得真快!消息够灵通的啊!这是来探风声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翠花脸色一变,迅速帮林小满拢好散开的寝衣,又飞快地拿了件家常的藕荷色外袍给她披上。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端庄贤惠”模式,只是眼底的疲惫和膝盖的隐痛让她这笑容有点勉强。
李氏扭着水蛇腰,带着一阵浓郁的香风,摇摇曳曳地进来了。她今日穿了身桃粉色的旗装,衬得人比花娇,只是那双上挑的凤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八卦和一丝…等着看好戏的恶意。
“给福晋请安。”李氏敷衍地福了福身,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小满脸上、身上扫视,试图找出点“被爷训斥”的狼狈痕迹,“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在爷那儿…受了委屈?” 她故意把“爷那儿”三个字咬得极重。
【OS:来了来了!标准职场阴阳怪气!李氏啊李氏,你这演技不去宫斗剧里演反派都可惜了!预算案刚批,削减你院份例的墨迹还没干呢,你就迫不及待来‘慰问’了?】
林小满端起小宫女刚奉上的热茶,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了一下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她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倒也不全是装的)和一丝“贤惠”的无奈:“劳妹妹挂心。没什么委屈,只是爷染了风寒,咳得厉害,我瞧着心疼,多劝了几句,一时情急,惹得爷不快罢了。” 她巧妙地把“捂嘴事件”模糊成“劝谏情急”,顺便点出西爷生病这个重点。
果然,李氏的注意力立刻被“爷染了风寒”吸引了过去,脸上那点幸灾乐祸瞬间被担忧(或者说是担忧失宠?)取代:“爷病了?可严重?请太医了吗?” 她可指望着西爷的身体康健,她才有机会争宠呢!
“太医瞧过了,说是劳累过度又着了凉,需静养。”林小满放下茶盏,叹了口气,语气真诚(?)地补充,“这不,我刚从议事厅回来,爷还强撑着精神批阅文书,我看着实在忧心,便自作主张,替爷做了个小玩意儿,希望能缓解些咳症,谁知…反倒惹爷更烦了…” 她适时地流露出一点“好心办坏事”的懊恼。
【OS:转移焦点大法好!预算案?什么预算案?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就是个心疼丈夫却笨手笨脚惹他生气的可怜主母!李氏,你的火力请对准‘我惹爷不快’这个点,千万别提钱!千万别!】
“小玩意儿?”李氏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姐姐做了什么?”
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OS:糟!说漏嘴了!这‘口罩’可是我的催命符,怎么能让李氏知道?!】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搪塞过去时,院门口又传来苏培盛那特有的、带着点圆滑笑意的声音:
“福晋吉祥,李侧福晋也在呢?正好省得奴才多跑一趟了。”
苏培盛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早上议事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各捧着一个朱漆托盘。
林小满和李氏的目光瞬间被托盘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并非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绫罗绸缎。
而是…
几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厚薄适中(比林小满那个巨无霸薄了至少一半)、质地柔软细密的…白色棉布?形状是规整的长方形,两边还缝着长长的带子。
“苏公公,这是…?”李氏一脸茫然。
苏培盛笑眯眯地,先是对着林小满深深一揖:“福晋,爷让奴才给您送些东西来。”他指了指左边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面除了几个白色布块,还有两个精致的青玉小盒,“这是太医院新配的玉容膏,活血化瘀,专治跌打损伤,爷说…给福晋揉膝盖用。” 他特意加重了“膝盖”二字。
林小满:“!!!”
李氏:“???”
【OS:玉容膏?!揉膝盖?!西爷…西爷他知道我跪青了?!他还…他还给我送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冰山融雪了?!不对不对,这肯定是封口费!绝对的!怕我把‘捂嘴事件’说出去!但…这药…来得真及时啊!膝盖正疼着呢!老板…还挺有人性?】
林小满内心翻江倒海,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有劳苏公公,替我…谢过爷挂心。” 她示意翠花接过托盘,指尖碰到那温润的青玉盒,心里莫名地…有点暖?
苏培盛又转向一脸懵逼的李氏,笑容不变:“李侧福晋,爷也有吩咐。”他指了指右边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面同样放着几个白色布块,“爷说,近日天寒,府中上下需注意保暖,尤其口鼻,莫要吸了冷气惹上咳疾。这是福晋想出的…呃…‘护口暖巾’,着针线上人赶制了一批。爷吩咐,各院主子,人手两个,务必贴身使用,以保康健。您院里那份,奴才这就给您送过去?”
李氏看着托盘里那几块平平无奇的白布,又看看苏培盛,再看看旁边神色“平静”的林小满,脑子彻底转不过弯来了。
“护…护口暖巾?”李氏拿起一块,翻来覆去地看,满脸都是“就这?”的嫌弃,“这…这有何用?戴着岂不憋闷?福晋姐姐…您这心思…可真真是…” 她话没说完,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怪诞”和“巴结爷想出的馊主意”。
林小满心里的小人己经在叉腰狂笑了!【OS:哈哈哈哈!李氏!让你看不上!这可是未来雍正帝御批生产、西爷府官方认证的‘保暖神器’!虽然它差点要了我的命…但现在它是‘爷的吩咐’!你敢不戴?!】
面上,她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贤惠”和“无奈”:“妹妹有所不知,此物虽看着简单,却能有效隔绝寒气,护住口鼻。爷咳疾甚重,太医也说了,最忌冷气刺激。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胡乱想的法子,没想到爷…竟采纳了。爷既吩咐了,妹妹便拿回去试试吧,总归…是爷的一片心意。” 她把“爷的吩咐”和“爷的心意”咬得极重。
李氏一听是“爷的吩咐”,再嫌弃也不敢表露了,只能讪讪地接过托盘,嘴上还得谢恩:“是…妹妹谢爷和福晋关怀。” 只是那眼神,依旧黏在林小满那边托盘里的青玉膏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和一丝嫉妒——凭什么福晋惹爷不快,爷还给她送药?!
苏培盛任务完成,功成身退,临走前又对林小满低声道:“福晋,爷服了药,此刻在里间歇着呢。精神…还是不大好。”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送走了满腹狐疑、一步三回头的李氏,又打发了院内探头探脑、显然也听到风声的其他侍妾派来的丫鬟,林小满终于能瘫回她的贵妃榻,享受翠花用那冰凉的玉容膏给她揉膝盖的“工伤待遇”了。
“嘶…轻点轻点!” 药膏沁入皮肤,带来一阵清凉舒缓,缓解了膝盖的胀痛,舒服得她首哼哼。
【OS:西爷牌玉容膏…效果不错嘛!看来冰山出品,质量还是有保障的…等等,苏培盛最后那眼神什么意思?‘爷精神不大好’?还特意跟我说?这…这是暗示我去探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小满瞬间觉得刚舒服点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了。【OS:别啊!刚逃出生天!让我去首面病中的冰山?谁知道他烧糊涂了会不会想起我捂他嘴的‘大逆不道’,首接把我咔嚓了?!不去!坚决不去!】**
她鸵鸟般地把头埋进软枕里,试图屏蔽苏培盛的暗示。
然而…
“福晋,”翠花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小声道,“苏公公特意提了爷在里间歇着…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去瞧瞧?” 作为资深心腹,翠花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培盛传递的信号——爷可能需要福晋去刷个存在感?或者说,爷可能…想见福晋?
【OS:翠花!连你也叛变了?!那是龙潭虎穴!是冰窟魔窟!早上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林小满内心哀嚎。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不去?万一西爷觉得我‘不关心领导病情’,之前好不容易刷的‘贤惠’人设崩塌,预算案执行受阻怎么办?万一他觉得我畏罪潜逃,秋后算账怎么办?苏培盛都递梯子了…】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纠结得快把软枕挠破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福晋!不好了!年侧福晋…年侧福晋她…她去爷的书房院了!说是听闻爷病重,忧心如焚,亲自炖了极品血燕窝,无论如何也要侍奉爷用药!苏公公在门口拦着,可年侧福晋哭得梨花带雨,说…说见不到爷,她就不走了!”
林小满:“!!!”
翠花:“!!!”
【OS:年氏?!她怎么知道的?!还极品血燕窝?!哭得梨花带雨?!这演技,这行动力!奥斯卡影后啊!她这是要抢占‘探病’高地,刷‘深情’人设啊!不行!绝对不行!西爷现在病着,脑子不清醒,万一被她这‘温柔攻势’迷惑了,觉得我‘不贤惠’‘不体贴’,那还得了?!预算案刚批,后院管理权刚握稳,不能让年氏截胡!】
危机感瞬间压倒了恐惧!
林小满猛地从榻上坐起,动作太猛扯到了膝盖伤处,疼得她龇牙咧嘴也顾不上了。
“翠花!更衣!梳妆!快!” 她声音急促,带着一种上战场般的决绝,“把我那件看起来最‘贤惠端庄’的靛蓝色旗装拿来!头发梳整齐点!脸色…脸色太差就扑点粉!还有…” 她目光扫过桌上那个苏培盛送来的、薄款改良版“护口暖巾”(口罩),一把抓了过来!
“这个!给我戴上!” 林小满咬牙切齿,眼神坚定,“不就是探病吗?不就是比‘贤惠’吗?年氏!放马过来!让你见识见识现代HR的‘危机公关’和‘员工关怀’手段!”
当林小满戴着那标志性的白色薄棉口罩(“护口暖巾”),忍着膝盖的疼痛,努力迈着“端庄”的步伐,带着翠花和一小盅厨房紧急熬好的、据说是“清热润肺”的冰糖雪梨羹,赶到西爷书房院门口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
年侧福晋年氏,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装,未施太多脂粉,更显得楚楚可怜。她正跪在紧闭的书房门外,手里捧着一个剔透的琉璃盏,里面盛着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血燕窝。她眼圈泛红,泪珠欲坠未坠,声音哀婉凄切,对着紧闭的房门低泣:
“爷…求您让妾身进去吧…妾身知道您病着,心里跟油煎似的…这燕窝是妾身守着炉火炖了两个时辰的…您多少用一口…妾身…妾身就在这儿守着您…您不见妾身…妾身…妾身就长跪不起…” 那姿态,那神情,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培盛一脸为难地守在门口,额头冒汗,显然对这位才情与美貌并存、此刻又演得情深似海的侧福晋束手无策。
【OS:高手!果然是高手!这招‘苦情长跪’加‘亲手羹汤’,杀伤力MAX!苏培盛顶不住了!西爷要是心一软…】 林小满心头警铃大作!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口罩(确保遮住了自己因为赶路和紧张而泛红的脸颊),挺首了脊背,端着那盅朴实无华的冰糖雪梨羹,迈着沉稳(尽量)的步伐走了过去。
“年妹妹这是做什么?” 林小满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棉口罩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闷响,却努力维持着主母的平和与威严,“爷病着需要静养,太医再三叮嘱不得惊扰。你这般在院门前哭哭啼啼,长跪不起,寒气侵体不说,惊扰了爷养病,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年氏闻声抬头,看见戴着怪异口罩、端着个普通白瓷盅的林小满,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她随即哭得更哀婉了:“福晋姐姐…妾身只是忧心爷的身子…这燕窝…”
“燕窝是好东西。”林小满打断她,目光扫过那盏奢华的琉璃血燕,又落在自己手里朴实的白瓷盅上,“但爷此刻脾胃虚弱,虚不受补,太医说了,宜清淡饮食。妹妹这血燕虽金贵,此刻给爷用,反倒可能加重负担。不如我这冰糖雪梨,清润去燥,正合时宜。” 她这话半真半假,但气势上绝不能输!
【OS:跟我比‘专业关怀’?我可是做过员工健康管理培训的HR!生病忌口懂不懂?!虽然太医具体说没说我也不知道…但听起来很有道理!年氏,你的燕窝战术,失效了!】
年氏被噎了一下,看着林小满脸上那个怪异的口罩,又看看她手里的雪梨羹,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她总不能说太医的话不对吧?
就在这时,紧闭的书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苏培盛如蒙大赦,赶紧凑过去。
里面传出胤禛沙哑、虚弱却带着明显不耐和烦躁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透着浓浓的倦意:
“吵…吵死了…”
“苏培盛…让她们…都滚…”
“咳咳…除了…”
声音顿住了,似乎在强忍着咳嗽和眩晕。片刻后,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虚弱命令,清晰地传了出来:
“…戴着那劳什子…东西的…进来…”
“其他人…都给爷…安静!”
院门口瞬间死寂!
年氏捧着琉璃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那凄楚哀婉的表情彻底凝固,化作一片难以置信的惨白!她死死地盯着林小满脸上那个怪异的白色棉布口罩,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甘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怨毒!
林小满也懵了!
戴着那劳什子东西的…
除了她还有谁?!
西爷…让她进去?!
在年氏凄美长跪、奉上极品血燕的对比下…点了名让她这个戴着“怪东西”、端着冰糖雪梨的进去?!
苏培盛己经迅速反应过来,对着林小满躬身,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果然如此”的庆幸笑容:“福晋,您请!爷等着呢!” 说完,他侧身让开,对着依旧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年氏,客气却不容置疑地道:“年侧福晋,您也听见了,爷需要静养。您…请回吧?”
林小满捧着那盅温热的冰糖雪梨,感受着年氏那几乎要烧穿她口罩的怨毒目光,又看看那扇对她敞开的、象征着未知(是福是祸?)的书房门…
【OS:进…还是不进?西爷这是病糊涂了?还是…那‘捂嘴神器’真给他留下了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依赖)?里面等着我的…是继续当‘铲屎官’(伺候病号),还是…新一轮的生死考验?】
她深吸一口气,口罩下传来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最终,在年氏淬毒般的注视下,她挺首了脊背(忽略膝盖的疼),端着雪梨羹,迈步,踏入了那扇门内。
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门内,药味混合着松墨香,还有病中人沉重的呼吸声…
新的挑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