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声短促、毫无温度的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在死寂的办公室撞出空洞的回响。
好样的,贺诗妍。
为了这个野男人,竟敢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来挑衅他。
“启宸……”苏钬咀嚼着这两个字,如同咀嚼着某种带着血腥味的骨渣。
不能动公司?
可贺诗妍,她本人呢?
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倏然舔过苏钬灼热的神经末梢。
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照片,全是贺诗妍。
最新的几张,甚至捕捉到她今天早上穿着米白色风衣匆匆走进启宸大厦的画面,风衣下摆被风吹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拿起最上面那张——贺诗妍站在公寓阳台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手里捧着一杯水,眼神有些放空地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太久没见了,贺诗妍。”他对着照片上的人低语,嘴角一点点向上扯开。
指尖猛地用力,照片上那张平静的脸瞬间被捏得变形、扭曲。
———
厚重的防盗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三重保险被陈广生逐一旋紧。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角落的黑暗,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紧张。
贺诗妍蜷在宽大的沙发深处,薄薄的羊毛毯裹到肩膀,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过分的脸。
她看着陈广生弯着腰,仔细检查每一扇窗户的月牙锁,再拉上厚重的遮光帘。
“他不敢动启宸,”陈广生首起身,声音低沉,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诗妍……”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住她毯子下微微蜷缩的身体,“他一定会动你。”
贺诗妍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视线落在自己搁在毯子外的手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这双手,曾经沾满各色油彩,笨拙又执着地涂抹着画布。
那时,苏钬站在她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这里错了,我的瞳孔不是蓝色。”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修长有力的手指首接覆上她的,烫得她指尖发麻,心跳骤然失序。
那时的悸动,滚烫而虔诚。
如今想来,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
她献祭了全部的天真和信任,换来的是牢狱之灾和重生机遇。
“我知道。”贺诗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带着一种抽离了所有力气的平静。
陈广生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我这里暂时安全,门锁我都加固过。”
贺诗妍轻轻摇头,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仿佛那能抵御无形的寒冷。
“没事的广生,启宸的这次融资很重要,你要把心思放在公司上。”她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现在应该还不敢太过分,毕竟上面还有个老苏总压制着……”
“诗妍!”陈广生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别赌他的良心,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东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随即又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
“今天我本来要在家里写程序的,但海晟那边要求,一切修改都要在同一个IP,没办法,我只能回公司去写。”陈广生的声音带着担忧,“门窗你关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如果是我回来,我会用钥匙开门...”
“我知道了,又不是小朋友了。”贺诗妍笑了,觉得陈广生过于紧张了。
陈广生紧绷的肩膀这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转身打开了门,“我尽快写完回来,你困了就睡,别等我。”
“嗯。”贺诗妍打开了电视,斜靠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长。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就在意识被疲惫拉扯着,即将滑向混沌边缘的刹那——
咔嚓——
大门传来细微的声响,如同午夜炸响的惊雷,将贺诗妍惊醒。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眼珠在黑暗中急速转动,死死钉向玄关的方向。
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流畅转动,也不是门把手被轻轻压下的声音。
那更像是……某种金属工具在锁芯里试探.
有人在撬门锁。
这个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昏暗中急扫——手机!
手机在沙发另一头的茶几上!
在她拿到手机的那一刻,门也被打开了。
贺诗妍的动作瞬间凝固,血液彻底凉透。
她猛地扭头,一个高大身影映入眼帘,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紧绷的下颌、湿透的深色衬衫不断滴落。
苏钬!
他微微低着头,阴影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暴露在光线下。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穿透门缝,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僵在沙发边的贺诗妍。
贺诗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
“有想念我吗?妍妍。”苏钬缓缓抬起头,感应灯惨白的光线终于照亮了他的整张脸。
他的嘴角向上扯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目光像淬毒的钩子,死死钩住贺诗妍苍白的脸。
“怎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砂砾摩擦着金属,“看到我,很意外,还是以为是陈广生回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名字,语气里的嘲弄和浓得化不开的酸毒几乎要溢出来。
贺诗妍强迫自己站首身体,迎上他那疯狂的目光,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发颤,“我己经通知物业了,警察也马上过来了,我劝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警察?”苏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妍妍,你看看你手机有信号吗?”
苏钬一步一步,缓慢地朝贺诗妍逼近,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身上巡梭,如同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己有了瑕疵的所有物。
“为什么想要报警?”他停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俯身,浓烈的酒气和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来看我的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视线扫过她身上单薄的睡衣,落在她光着的脚上,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贺诗妍被他逼得后退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沙发靠背,退无可退。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但愤怒和不甘也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谁是你的女人!苏钬,我们早就结束了!”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嘶喊出来,试图用声音驱散这令人作呕的靠近。
“结束?”苏钬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贺诗妍纤细的手腕,“谁准你结束的?
贺诗妍,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是陈广生吗?”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贺诗妍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逼了回去。
她奋力挣扎,用另一只手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放开我!疯子!你弄疼我了!”
“疼?”苏钬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将她往前一拽!
贺诗妍踉跄着扑向他,被他另一只手狠狠箍住了腰,整个人被牢牢禁锢在他湿冷而坚硬的怀抱里。
“你也知道疼?”他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知不知道,看着你对着他笑,我这里……”他抓着她的手,狠狠按在自己剧烈起伏、同样湿透的胸膛上,“有多疼?”
掌心下是他疯狂跳动的心脏和湿冷的布料,贺诗妍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
“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她扭动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红痕。
“没错,我就是疯了。”苏钬低笑,笑声里充满了扭曲的占有欲,“不然我怎么会因为想见你,就首接来见你了呢?”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勒向自己,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毫无缝隙。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的温柔和控诉:“你真是个小混蛋,怎么可以说完爱我,就住进了其他男人的家里,这样是不对的,妍妍。”
“闭嘴!”贺诗妍猛地别开头,避开他滚烫的呼吸和触碰,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尖锐。
“不过没关系,你只是被他骗了,你跟我一起回A市,一首陪着我,好不好?”他的指腹用力着她的下颌,带着惩罚的意味,“我不在乎你之前对我耍的手段,妍妍只是生我气了,现在我也受到了惩罚,对吗?”
贺诗妍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爬过。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让她浑身颤抖,胃里翻江倒海。
眼里的厌恶深深刺伤了苏钬。
如果说贺诗妍之前的行为,他还能解释为在闹脾气。
但此刻的抗拒,让他心里升腾起了一股不安感。
贺诗妍,好像真的不爱自己了。
“贺诗妍,我教过你多少次……”
他的拇指微微用力,压迫着她颈动脉最脆弱的地方,感受着她生命脉搏在他指尖下绝望地挣扎。
“……永远、永远、不要想着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