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今日是陆婷婷失去兄长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知已诚稀、念子不别,相忘江湖、心存故人。她与仙儿有说不完的话,有些女儿家的事是不便与徐洛提的,譬如谈到折花公子这个话题,两人乐得其中。为了不打扰铁海兰二人休息,两人在帐外伫立许久。
“这么说折花公子妘谪最终是排了第二?”婷婷有些不敢相信,她是从兄长处知道折花公子的名号,兄长陆涛从陈乡役处得知,陈乡役从郭乡府处得知,郭乡府从地区军团的一名小队长处得知……
总而言之,婷婷知道了折花公子的名号,她曾问道徐洛,但后者对于《公子榜》、《美人榜》之流,一无兴致,二亦有讳莫如深之感。
“嗯,去年金秋所出,原本呼声最高的妘谪最终屈居第二,静幽楼号曰折花公子,意为‘花开堪折,莫待空枝’。而排《公子榜》第一的是魏国少主魏君期,说起此人,倒是与林公子一样俊俏呢。”仙儿解释着,忽见一旁的林苏尧走近,似有偷听之意,故意说道。
苏尧闻言后段,心中怒放,婷婷却听出话中意思——美于皮囊,她笑笑不语。
仙儿继续说道:“静幽楼每年金秋时节会出具候选名单及说明,并将个别满足摘除条件的人物先行划去,待三数之年的金秋,即人们说的更新年,做出正式榜文,新纪399年金秋是第一百三十三期。不仅是《公子榜》,《武者榜》、《美人榜》和《武者汇》皆是同期同理出具。
“像今秋的候选榜文,《武者榜》动静最大的便是四大返虚期武者之一、巫祖祀的行者·觉阳,他因为好久不曾路面,属于自动退榜之人,牵扯着全大陆的心;《公子榜》则是田氏兄弟二人,成婚在即,金秋自然更迭而出;而《美人榜》嘛……今年一定要将妹妹写入候选榜文中!”
二女嬉笑怒骂,开怀不已。
夜渐深,山谷一片寂静,偶有野兽之声也是只言片语。远处佣兵四人小团体打着呼噜,睡得深沉,而两顶帐内,徐洛却是察觉了夜间有两次小动静,气氛有些诡异。
一夜无话,再睁眼已然黎明。
邢值起来先生火,热了些昨晚的肉干。徐洛今日起的不是很晚,出了帐便见婷婷在对着一只雪白色的鸟儿聊着天,一边散步,朗朗的笑声和蜜蜜的叫声,此起彼伏。无独有偶,仙儿就在林子前——避开了些徐洛等人的帐篷——对着天空做起了“祈福”行为。
铁海兰和方仁已吃了肉干,在说着什么,见徐洛起身,招呼了一声。
“两伙人一早就离去了。”铁海兰示意道,徐洛看着谷口空空如也,并不在意。铁海兰向方仁看了一眼,后者领会,将一封书信取出交予徐洛。
徐洛一看,里面正是陆都的执笔信,他表示已按铁团长指示,于昨夜暗中处理掉了葛曾。
“陆都曾于我的手下办事,虽也登上临淄左军将军一职,但最终被田宏所不容,逐出临淄后,他又投靠于我,是我引荐他入卫许商会,督营泗水流域的兽船生意。我的话,他听。”铁海兰道。徐洛淡然,对此并无太大意见。
仙儿的仪式简单,时间也短,她闭着美眸喃喃自语,轻不可闻。苏尧微微凑上前,见她缓缓走回,便带着疑问看着她。仙儿微微一笑,捋过侧发,主动说道:“我这是在向上天祈福好运,能过新的一天,是我莫大的荣幸。
“自我懂事起便没有见过父母,温饱是我十岁以前最大的难题。后来我遇到了师傅,她带我走进了武道的世界。”
仙儿说的话很平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然而每一句都入得苏尧之耳,都甚感震惊和同情。仙儿倒是满不在乎,她边走,边问道:“知道斗鸡吧,林公子?”
“知道,叫我苏尧就好了。”苏尧出生赵国贵族,自然对斗鸡、斗熊熟稔。
“那是一座无名岛,渺无人烟。岛内山峦叠翠,但有个黑暗的深洞,阴森可怕,入洞百丈,深处建有一座牢狱。像我这样的小女孩零零总总大约四十人,她教我们如何格斗与厮杀。三年的时间里,我们这群小女孩,就是在那座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度过。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她告诉我们可以重见天日,但必须经过一场残忍的淘汰游戏——就像斗鸡。
“我看到了那久违的、让我用性命换来的太阳光。我告诉自已,这是一种恩赐。沐浴在天地日光下的不光是我一人,而是四十位与我同龄的女孩们。”
苏尧停住了脚步,看着仙儿娇嫩的背影,不敢相信这样的美丽的女孩,竟然有过如此悲惨而又绝望的过去。仙儿若无其事,见刚好结束“鸟语”的婷婷身影一顿,有些踉跄,她立即过去询问。
仙儿检查了番婷婷的身子,这时徐洛亦走了过来。“婷婷,你最近是否遭到魂道武者的攻击?”仙儿问道,徐洛还未制止,婷婷便一股脑地将左宸瑶的摄魂术一事和西林村遭受清媚夫人魂道进攻一事,全部告知了仙儿。
“你体内还存有魂道弦元,不知何故竟是无法去尽,若是修出弦元,或可将这些魂道弦元去尽,亦可化为已用。”仙儿说道,并向徐洛深深看了一眼。在她想来婷婷身边有徐洛伴随,定然能够轻易去除遗留在婷婷神府内的魂道弦元,为何不去除,只有徐洛自已知道了。
徐洛亦是哭笑不得,不过想到仙儿是为了婷婷好,亦不生气,遂解释道:“我的魂道修为并非高深,且修炼的魂道功法较为特殊,贸然施展,不仅无法去除婷婷体内地魂道弦元,可能还会伤及她的神府。”
徐洛不想过多言明自已的修为和功法,所以见婷婷无碍后便走开了去。邢值已经收拾妥当,几人准备进入野蜂谷。
正在这时,野蜂谷内传来呼呼之声。
苏尧这才缓过神,看向谷内,问道是否换条路。徐洛说道:“又不是兽巢,一座野谷罢了,走吧。”他与铁海兰带头走进山谷,婷婷等三女紧随其后,邢值推推苏尧,后者内心生怯意,趑趄莫敢前。
++ 夜国余众盘踞仙游山,紫阶武者二人,统黎明佣兵团 ++
野蜂谷位于两座无名山之间,山势不高,谷却颇广,东西贯穿,西出可至蒙城、仪台、商丘等城。谷内盛产低阶仙兽野色蜂,这个“野”在当地说法是多而繁之意。野蜂谷的蜂类真的太多,色泽不一,多数是无毒的红蜂、黄蜂等,黑色、棕色则是有轻微毒性。
谷内还有一批蜂,个头大似鸡鸭,低空飞行似草虫,婷婷好奇这蜂,仙儿便在旁解释。《兽篇》记载:“小仙蜂,低阶蜂类仙兽,其色不一,体有大小之分,多为棕、黄等,多擅气,偶有擅毒、擅木者,初始低阶,成长低阶……”
仙儿指着眼前的蜂类又道:“眼前这种蜂类会在路边、树下飞停着,就像一颗巨型蘑菇,所以世人多唤小菇蜂,这类仙兽是基础兽,身上没有仙肢,战力都是第一等序列。(见婷婷不解,又道)仙肢是区别仙兽成长值的标准,一般有仙肢的仙兽,都能晋升至中阶品相。仙肢也是仙兽释放弦元的部位,类似魔兽的魔核。”
谷内一片安宁,毫无异状。婷婷所见必问,仙儿则是有问必答:“这种挂着一粒粒小葫芦似的果实的树,叫金葫芦树。那些矮矮的,像极樱花树的树木,是养魂树。”
然后仙儿便引用《弦植录》记载:“金葫芦树,木道初阶弦植,金秋成熟期,葫芦生作金黄,形较平日大,食用可略微增长木道修为,属初阶培育、初阶炼制……”
《弦植录》记载:“养魂树,魂道初阶弦植,状如樱树,春季开花,盛夏长出养魂籽,食用后能略微增长魂道修为,属初阶培育、初阶炼制……”
仙儿继续说道:“金葫芦也叫木葫芦或者胖葫芦,市值方面,一个葫芦能卖得七八个银币。养魂树常见,但养魂籽很难保存,当即取下食用或炼制为最佳,所以养魂籽在市值方面亦不算昂贵,一铢能卖五至十银币。《弦植录》记载这两类弦植都是初阶的培育和炼制,后来根据鎏金斋的评定,这两类弦植都属二等品相,但是金葫芦的培育和炼制都属二等,养魂籽的培育和炼制都属四等。”
“鎏金斋是什么?”婷婷好奇问。
“鎏金斋是买卖弦植弦宝的商户,也为弦植弦宝评定等级的商户,类似冶兵阁评定弦器等级一样。皇兽阁就是参照了鎏金斋和冶兵阁的评级,后来对异兽进行了战力评定。”仙儿解说道,苏尧也是暗暗点头,转首一看,婷婷居然拿着纸笔正在疾书想要把这些话记录下来。
仙儿也是笑笑,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说:小傻瓜。
一路走来,红色与暗红的野蜂最多,但都是普通蜂类,皆非异兽。偶尔见到两只棕色的野蜂,个头较大,有童子鸡大小。婷婷知道这不是小姑蜂,仙儿点头解释:“这也是小仙蜂的一种,低阶仙兽,丛林野山都能见到,可以叫它仙毒蜂。它们有轻微的毒性,不会致命,只会让凡人或低阶武者稍稍晕眩,类似于醉酒之相。”
野蜂谷的野蜂似乎也适应了人类的来往,见怪不怪,而且它们没有攻击性和领地保护意识,并无其他举动。几人入谷二里后,忽见到草丛里有一具尸体,苏尧一脸张皇,徐洛和铁海兰上前一看,竟是昨日谷口四人佣兵团中的一员。
“那四名佣兵实力不俗,而野蜂谷并非兽巢,谷内蜂类大多亦是不具攻击力的野蜂,四人入谷,应不会造成惨剧才是。如今一人身死,空气中的尸臭之味被一股浓郁花蜜之香掩盖,莫非野蜂谷暗藏一只攻击类的异兽?”仙儿说道,徐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只觉此女确实见多识广。
“那儿!”铁海兰朝着前方草丛里喊道,几人上前一看,草丛堆里竟是谷口遇到的另一伙人的犬兽尸体。
“这是昨日所见的昼夜犬,(仙儿又对婷婷解释)是低阶仙兽,还是挺珍贵的品种,擅长气道攻击,双目即仙肢。白天如犬,常伴人类左右,夜晚如猫,常出去捕猎。可谓是白云千里相伴,明月溪水独流。”仙儿道。
几人又往前行了一里,徐洛率先感受到前方有一股弦元气息隐约传来,紧接着又感受到两股弱上一筹的弦元气息,他猜测这三股气息应是那佣兵小队。
再往前行一里,气息愈发明显。铁海兰也发觉,但见徐洛毫不在意,便也不作提醒。几人终于透过茂林见到,前方三名佣兵呈掎角之势,正在困斗一只黑褐色的巨型野蜂,两人手拿兵器,进行主攻,正是昨晚搭讪的黄姓男子与壮汉。另一人距离稍远,却是弓弩协射,徐洛发现箭矢淬有黑液。
被困之巨峰悬飞半高,锐利的双目是白中带着血红,挥动的双翅常有黄粉散出。它围斗的四周,有好些黑色棕色的野蜂尸体。《兽篇》记载:“魔尾蜂,低阶魔兽,状如巨鹰,体呈黑褐,薄翼呈黄,背生密绒,腹尾螫针,擅毒,免疫无……”
皇兽阁评定,魔尾蜂的战力属第二等序列。
铁海兰似乎看出些门道,示意几人依着大树藏匿,并不走近、静观其变。
“这应该是低阶魔兽魔尾蜂,吞噬太多的狂暴弦元和仙毒蜂,所蜕变而成的魔兽,擅长毒道弦元攻击,速度快、毒性强,但不擅长近战,魔尾蜂在捕猎时,擅长用尾、翼等身体部位来喷射蜂毒,毒性较强,当猎物吸入之后,便会逐渐失去抵抗之力,届时便成此兽的食物。而这只魔尾蜂……”仙儿发现异常,分析道。
“被人控制了,是御兽武者所为。”铁海兰轻声说道。
婷婷不解,仙儿只好解释:“修炼御兽流派的武者,通常称之御兽武者,他们擅长奴役野兽、异兽,为其作战,也能协助异兽晋升,这类武者并不多见。能够奴役魔尾蜂这样的魔兽,可见这位御兽武者应该有着至少黄阶大成修为,但奴役效果如此不佳,手段应很生疏……御兽是有距离限制,这位武者应该离此不远。”
“在那。”铁海兰望着百丈外的葫芦树说道,几人看过去,果真隐约看出三丈高的树上藏有人影。
徐洛并未看远处,而是留意仙儿虽躲于树后,眼神却关注着四周。
仙儿今日穿着较严实——哪怕是进入炎夏了——那是减小皮肤与空气中蜂毒接触的可能;身上有一股艾草味,然鞋上却抹有蒜汁,那是驱赶蛇虫的;偶尔徐洛见她的小嘴在动,他猜测仙儿嘴里含有特殊药物,如雾草糖或梨花根之类,这些是增补体内弦元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的背囊里有一只幻雷鼠,她可以随时结印逃遁。
昨日徐洛便已发现雷道幻兽幻雷鼠的存在,只是该兽还未真正凝形,只是一道模糊的鼠相。但这已足够仙儿用于逃跑了,修炼流派中,雷道是以霸道、迅捷而闻名。
优秀的观察、分析能力,出众的野外行路经验,使得徐洛对这个神秘的少女赞许不已。
这时,黄姓男子三人已经制服了魔尾蜂,将此兽斩杀。然后三人看向远处的葫芦树,黄姓男子一抹脸上的尘霾,嘿嘿一声淫笑,带头走去。
树上先跃下一名男子,挡住三人去路。男子身材敦厚,个头并不高大,皮肤黝黑,满脸胡渣,他显然受了轻伤,右手灰袖一片血迹,手持短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人。
“狗崽子,你爷爷我乃是奥城雁归堂重裕,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男子视死如归的扑向三人。
“雁归堂,奥城房家的势力。”仙儿说于婷婷道,“房家是奥城老牌家族之一,奥城的爱情水享誉大陆,你应该听说过吧(婷婷点点头,双眼发光),自十余年前奥城政变之后,房家重组了雁归堂,寓意大雁南归,东山再起。”
“那个重裕实力如何?”婷婷问道。
“我亦不甚清楚。”仙儿耸耸肩道。
“这个重裕是兵道刀术流派,红阶中期修为,只是中了毒、负了伤。”徐洛骄傲道,“树上二女,一个黄阶中期修为、一个黄阶大成修为。”
感知这么厉害,他是气道武者?仙儿与铁海兰都是心中暗道。
++ 奥城房家仿传说中的月亮湖,于奥城境内打造爱情湖,闻名大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