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佳昕！”帐篷外面的余珂立刻扑过去，将孙佳昕身上压着的东西挪开。好在除了那两根支撑的帐篷骨架，其他的东西都不重。孙佳昕也在最后一刻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只有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钻心的痛传来，她额头上渗出冷汗。余珂心疼地看着她：“没事啊，没事，佳昕，我这就给你处理伤口。”李屿舟站在一旁，眼神凝在孙佳昕流血的手臂上。可孙佳昕只是麻木地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嘴唇动了动。“我输了！”余珂没听清：“你说什么？”孙佳昕闭上眼，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这一睡，失眠了很久的孙佳昕，竟然梦到了孙元雄。“佳昕，爸爸给你买了芭比娃娃，喜不喜欢？”“不喜欢娃娃，喜欢车？那等你满十八岁的时候，爸爸就送你一辆跑车。”孙元雄算不上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家人。但在物质方面，总是尽可能给她和母亲最好的。母亲自杀后，孙佳昕恨不得去警局举报他。可孙元雄说：“佳昕，你已经没有妈妈了，难道你现在还要亲手送爸爸去死吗？”孙佳昕做不到，所以她只能选择从此不再见他。刚到国外没多久，是她的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她的账户上多了一笔足够她买下所有喜欢的跑车的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佳昕，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小公主！】她将孙元雄转来的钱全部捐给联合国公益基金会后，将那个账号销户，又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好像这样，她就能跟以往的人生切割。后来，她收到国内的消息，她从小住到大的别墅即将被查封拍卖，孙元雄不知所踪。二十一岁的孙佳昕回国处理好一切，她很冷静，冷静得近乎麻木。一切结束后，她去到母亲的墓前。“妈妈，我没有家了。”“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来陪你好不好？”孙佳昕醒来时，夕阳顺着窗户照进来，美得像梦。1枕头湿了一大片，她摸了摸一片濡湿的眼睛，想起来梦里未完结的后续。从母亲的墓地出来后，她买了一张环游世界的船票。随便死在哪里都好，她这样想着。然后在索马里亚丁湾，她遇见了李屿舟。那一天的阳光很好，就像今天。满载着阳光的红旗下，李屿舟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得好像随时可以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生命……孙佳昕起身打开门，看见不远处一身利落戎装的李屿舟正在指挥海军们收拾装备。她愣了一下，走上前平静地问：“你们要走了？”李屿舟背脊一僵，回头，眼神却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嗯，任务完成，今天离开。”孙佳昕并不意外，他总是这样，每一次都来去匆匆。相对无言半晌，孙佳昕再次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人是我父亲？”李屿舟眼底好像笼了一层雾，让人看不分明。“他身上掉落的钱包，里面有你的照片。”孙佳昕说不清这一刻是什么滋味。那是她最恨的人，却也是给予她生命的人。孙佳昕声音轻的像一缕烟。“我和他已经十年没见面了，有时候我也会想，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李屿舟，谢谢你告诉我答案。”“也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让她挣脱迷惘，找到自己的信仰，让她就算离开李屿舟，也足够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李屿舟沉默很久，突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孙佳昕摇摇头，看着远处奔跑的孩童，她释怀一笑。“再说吧，我还有我想做的事，这次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李屿舟看着孙佳昕，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一个词——破茧成蝶。他压下这莫名涌出的念头，刚要开口，孙佳昕却已经往远处走去。孙佳昕背对着李屿舟，抬起手挥了挥。“祝愿李队，余生风平浪静，永远都能平安到港！”走到那群打闹的孩子中间，有认识她的冲上来用当地语言喊：“孙医生，孙医生。”有小孩问：“孙医生，你怎么哭了？”孙佳昕仰头眨了眨眼：“没哭，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想吃糖吗？我带你们去拿余医生的糖……”李屿舟怔怔站在远处，看着孙佳昕被一群小孩簇拥着走远。副队纪川上前：“李队，已经全部整装完毕，可以走了。”李屿舟轻声问：“纪川，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纪川正在调手里的无线电，闻言抬头：“什么？”“没什么，走吧！”一个月后。正在太平洋巡航的李屿舟突然收到紧急无线电。“紧急通知，紧急通知，你队巡航附近乌克拉海岸沿线莫鲁市，昨日发生海啸，多名人员失踪，其中有我国公民，请迅速赶往救援。”那不是孙佳昕所在的地方吗？李屿舟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剧烈不安席卷全身。三小时后，舰队到达莫鲁。李屿舟迅速扫了一眼，半个月前还温馨宁静的海滨小城，现在入目之处尽是满目疮痍。树木被连根拔起、房屋被海水吞噬，被破坏的房屋残骸随处可见。他看见已经到达的联合国搜救队，其中就有中国军人。他上前找到负责人：“同志，情况怎么样了？”“目前已经整理出了一部分失踪名单，你看看。”李屿舟看着那薄薄的名单，却突然有些不敢打开。他停顿的时间太久，久到旁边的人都忍不住问：“李队，怎么了？”李屿舟深吸一口气压下飞速跳动的心脏，打开那文件。名字很多，但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良久，李屿舟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回暖。这么久过去，她应该早就离开了。将名单交回去，李屿舟吩咐身后的人：“修整十分钟，开始搜救！”刚走出几步，李屿舟目光猛地一凝，落在临时指挥中心门口写满了名字的黑板上。第二行孙佳昕三个字刺入他的眼眸。“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忽地有些发颤。负责人长长叹气：“那个啊，那是已经确认死亡的遇难者名单！”